三日时光,在死寂与压抑中流逝。万法神山深处,那间布满封印的密室内,紫极圣尊的面色在跳跃的阵法微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他看向刚从“万法归源殿”最深处出来的太上长老,声音干涩:“师叔,那东西……研究得如何了?”
太上长老脸上带着心力交瘁的疲惫,但双眼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宗主,已基本探明!那些尸体内的神异物质,其本质并非任何已知的丹药或符文造物,而是一种……一种拥有自我活性与进化能力的未知血肉!”
“此物特性,堪称逆天!”他语气激动起来,“核心有二:一为不死不灭,生机强悍至极,近乎概念;二为吞噬进化,可通过汲取外界精血无限分裂、增强,并将此特性反馈给融合者。这,便是血煞门那些魔卒打不死的根源!”
紫极圣尊瞳孔微缩:“既如此神奇,服用可有害处?”
“有!”太上长老肯定道,“此物性近魔道,成长极度依赖杀戮与掠夺,长期融合,心性必受侵蚀,渐趋嗜血狂暴,恐失本我。”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却带着无比的诱惑,“然,与获得那不死不灭、近乎永生的造化相比,这点心性之扰,根本微不足道!力量,才是存续之本!”
紫极圣尊沉默片刻,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此物……能否为我所用?”
太上长老显然早有思量:“能!老朽已试验出一种炼化法门,可将其从尸骸中剥离,提纯为一种极为精粹的活性本源,我们可称之为 ‘血源精粹’ 。但要真正获得其力,宿主必须主动放开心神,与之深度融合,令其成为自身的一部分,而非简单吞服。”
“主动融合……”紫极圣尊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锐利如刀,“这意味着毫无保留地向此未知之物敞开一切。师叔,你可曾仔细探查,这精粹本身,或其源头,是否已被种下了我们无法察觉的禁制、后手?这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这是最致命的担忧。若这神奇物质本身就是埋下的毒饵,那主动融合无异于自寻死路,将万法天宗最后的希望亲手埋葬。
太上长老脸上浮现出属于宗门第一研究者的绝对自信,他捋了捋胡须,肃然道:“宗主所虑,老朽岂敢轻忽?我已亲自炼化了一具尸体所得精粹,动用宗门秘传的‘万象归源法’,从其最细微的结构层面,溯源其能量本质,反复探查了千百遍……可以确定,其中不含任何外来的神魂烙印、禁制波动或预设的后门。它纯净得就像一种为‘生存’与‘进化’而生的原始生命载体,除了其本身逆天的特性,并无其他隐患。”
然而,真相恰恰隐藏在“绝对纯净”的表象之下。 太上长老的探查已臻至此界极致,但他面对的是林琅道创造的至高陷阱。林琅的“身化万千”已非分身之术,而是一种生命本质的形态。他的意识并未以外力附着,而是如同“规则”或“概念”,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自我意识,对方当然什么也找不到了,如果对方想从细胞层面研究,但凡被细胞内的林琅意识所察觉,便会自己主动泯灭,对方自然一无所获。
紫极圣尊默然良久,宗门倾覆的惨状、弟子哀嚎的幻听、对血煞门的刻骨仇恨,最终交织成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若使用,需多少份?”
“以宗主根基,约需三十份精粹,可初成不死不灭。”
“融合之后,于我所修功法,尤其是信仰之力,可有妨碍?”
太上长老沉吟道:“肉身与圣源本质都将发生不可逆的偏向,恐难再与重灵星众生愿力完美共鸣。信仰之力……即便能调用,其威能与强度,亦将大打折扣,或许十不存一。”
紫极圣尊闻言,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惨然与决绝:“信仰?重灵星已化为焦土,生灵百不存一,幸存的也惶惶不可终日,哪还有纯净愿力?此路已绝!师叔,立刻为我准备……九十份血源精粹!”
“九十份?”太上长老一惊。
“不错。”紫极圣尊目光幽深,望向地脉最深处,“三十份为我所用。余下六十份,便是请动那两位前辈出关,并借取宗门最终底蕴的‘代价’!不集合所有力量,如何抗衡那血煞门魔头?”
一日后,紫极圣尊手持那封印着九十份“血源精粹”的玉匣,再次来到禁地最深处那两座仿佛亘古存在的石门前。这一次,那两股浩瀚如星海、冰冷如玄冰的恐怖意识,已然彻底苏醒,带着审视与古老的威压,笼罩了每一寸空间。
紫极圣尊恭敬跪拜,以神念将宗门惨状、血煞门之威、“血源精粹”的逆天之效以及自己的决断,清晰传达。
起初,一片死寂,唯有那无形的压力在缓缓增加。当紫极圣尊不惜损耗元气,亲自演示了一滴精粹瞬间修复道伤、补益本源的奇效后,那两股意识终于出现了明显的、贪婪的波动。
“此物……竟蕴含一丝‘不朽’真意。”一个苍老、沙哑,仿佛自时间长河尽头传来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悸动,“然,天道有衡,获此力,汝欲以何物交换?”
另一个冰冷、淡漠,仿佛万载寒冰的声音接口:“能用此物,代价……绝非等闲。”
紫极圣尊心知关键时刻已到,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不再掩饰自己的筹码与野心:“晚辈不敢空求前辈出手!只求求前辈宗,准允晚辈动用宗门最终底蕴,以抗强敌,挽狂澜于既倒!此底蕴乃宗门存续之最后基石,非到传承断绝之最后一刻不可轻动,然如今已是生死存亡之秋!”
“最终底蕴……”沙哑的声音低语,带着无尽的追忆与一丝忌惮,“汝可知,即便有密钥,引动其力,亦需承受莫大反噬,或许未伤敌,先殒己身。”
冰冷的声音道:“那钥匙,乃不祥之物,承载着宗门最大的秘密与……诅咒。汝确定要接过?”
“晚辈确定!”紫极圣尊声音斩钉截铁,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血煞门魔威滔天,其势已成!若不集合所有力量,行险一搏,万法天宗必亡无疑!晚辈非为贪图力量,实需此力争取一线生机,更需要二位前辈之力,稳定大局,震慑宵小!”
漫长的沉默,唯有那两道恐怖的意识在无声地激烈交流。宗门存续的紧迫、“血源精粹”所展示的不朽诱惑、动用底蕴的巨大风险与因果……种种因素在其中权衡博弈。
不知过了多久,那座刻着火焰与星辰纹路的古老石门,发出一阵低沉如叹息的轰鸣,缓缓开启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枚通体赤红、似玉非玉、似金非金,材质奇特,并且明显残缺了三分之一的奇异玉简,散发着灼热而古老的气息,飘飞而出,悬浮在紫极圣尊面前。
紧接着,另一座刻着冰霜与虚空纹路的石门也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缝隙,一枚同样残缺了三分之一、通体幽蓝、散发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的玉简,随之浮现。
“此二者,与你手中的玉简合一,置于神山地心祖脉之眼,方可沟通……”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郑重,“然,动用其物,皆需承担因果。慎用,慎之,再慎之。”
冰冷的声音最后道:“精粹留下。待我二人融合完毕,自会出关助你一臂之力,唯此二简之事,再慎之。”
话音落下,两道石门缓缓闭合,那两股恐怖的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
紫极圣尊强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与一丝莫名的心悸,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以最轻柔的动作,将两份触手一温一寒、仅仅接触便让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残缺玉简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特制的储物法器。
交易达成。
而此刻,在遥远星空另一端闭关的林琅,似乎心有所感,缓缓睁开了那双深不见底的血眸。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自己埋下的“饵”,已被最关键的鱼儿,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而期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