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地门口的岗亭，年轻警卫员小王眼睛死死盯着远去的橄榄绿越野车，连眨眼都舍不得，生怕错过什么。
车子卷起的尘土还没散尽，在空旷的路上划出一道浅痕，像条灰色的带子，直到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几乎要融进天际线。
他才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值班老马班长，语气里满是焦急和不解。
“班长，刚才为什么不拦截啊？咱们基地的规定不是说，没有通行证的车绝对不能出基地吗？”
“这要是被上面查下来，咱们俩都得受罚，搞不好还得被调去后勤搬弹药箱，那活儿又累又没劲儿！”
他顿了顿，又想起刚才老马对着对讲机说的话，心里更慌了。
“而且，刚刚你为什么要撒谎？上面的人不是让咱们拦截吗？你怎么说拦不住？这不是明目张胆地骗人吗？要是被查出来，咱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不会出事吧？”
老马班长正蹲在地上擦枪。
枪管被他用擦枪布反复擦拭，锃亮得能映出他的脸，连一点污渍都没有。
闻言，老马抬起头，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抬手就给了小王后脑勺一下。
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小王感觉到疼，又不至于受伤，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年轻，懂个屁！拦什么拦？那孩子是个英雄，他浴血奋战，少了多少敌人，你知道吗？”
小王揉着后脑勺，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困惑，眼神里还带着点害怕。
“可……可我听炊事班的老张说，他今天被审判了啊，老张还说，审判庭里都说他故意坑死了雷电突击队的阎王，这不是犯罪吗？咱们怎么还能放他走？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肯定饶不了咱们，到时候咱们的处分怕是少不了！”
“犯罪？”
老马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不屑，把擦枪布往地上一扔。
布上的油渍沾了点尘土，他却毫不在意，声音压低了几分，却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别理会就是，那帮人也拿我们没辙，我们只是来不及阻拦而已，你咬死这句话就行。”
他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小王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心疼，语气也软了些。
“那孩子是委屈坏了才发飙的！立了大功的时候，没人给他记，连个表彰大会都没有；现在倒好，平白无故被栽赃陷害，换谁谁不气？换成是你，你能忍得住？”
“咱们要是拦他，那不是帮着坏人欺负好人吗？咱们当兵的，得有良心，不能跟着瞎起哄！”
小王张了张嘴，还是没绕过来。
“可……可阎王不是雷电突击队的人吗？大黑突击队跟雷电突击队根本不是一个队伍，训练都不在一个场地，平时除了演习几乎见不到面，陈浩男怎么能坑死阎王啊？”
“这逻辑上说不通啊，就像让炊事班的人去管导弹一样，八竿子打不着啊！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可咱们也不敢问啊！”
“说不通的事多了去了！”
老马突然骂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惋惜，连带着擦枪的动作都重了几分，枪管都被他碰得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妈的，咱们基地多少年没出过大黑这样厉害的突击队了？在这个孩子的带领下，大黑突击队的队员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脱胎换骨，个个能打，射击、格斗、战术都拔尖。”
“这个孩子更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枪法比我这当了多年兵的老兵都准，战术思路比有些坐办公室的参谋都清晰，再给他点时间，大黑绝对能超过狼牙，成为咱们基地的骄傲！为什么非要这么针对他？”
他凑到小王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讳莫如深，眼神还警惕地扫了眼四周，生怕被别人听见。
“小王啊，你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就是因为大黑太厉害，势头太猛，有超过狼牙的苗头，有些人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的地位要被抢了，才借着阎王的事打压！你没看方审判长跟雷战走得多近吗？我听说，开庭前他们还偷偷聊了半天！”
“嘘……这话别往外说，小心祸从口出，咱们就是个小士兵，管不了这些大人物的事，但咱不能做亏心事，不能让英雄寒了心！”
小王吓得赶紧点头，捂住了嘴，眼神里满是震惊，心脏“砰砰”直跳。
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以前他总觉得部队里都是直来直去的，大家都是为了保家卫国。
没想到，原来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算计和打压，这跟他想象中的部队一点都不一样。
老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尘土随着他的动作飘了起来，又慢慢落下。
他拿起挂在腰间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各岗哨注意，各岗哨注意，我是老马！刚才那辆橄榄绿越野军车，开得太快了，车牌号没看清，驾驶员戴着帽子，低着头，也没看清样貌，按规定放行！重复，放行！谁都别拦着，出了事我担着，跟你们没关系，放心好了！”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几声“收到，马班长”，声音里带着点默契的爽快，没有丝毫犹豫。
老马才满意地放下机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满是解气。
“老子早就看雷电突击队不顺眼了！一个个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是老资格，就看不起其他队伍的人，上次还抢咱们岗亭的矿泉水，说咱们岗亭的水比他们宿舍的甜，一点都不讲理！这次能帮陈浩男一把，也算出了口恶气，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
他又蹲下身，继续擦枪，只是这次的动作，比刚才轻快了不少，像是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连哼起了年轻时当兵的老歌。
另一边，越野车里，被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李部长，双手被陈浩男用军皮带紧紧捆在身后，皮带扣勒得他手腕生疼，都有点发麻了，连血液流通都变慢了。
他的双脚也被一根粗麻绳牢牢绑着，麻绳的纤维勒进了皮肤里，脚踝处的皮肤被勒得发红，甚至有点发紫，连动一下都费劲，稍微一挣扎，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其实一开始，陈浩男只是把李部长丢在后座，没打算绑他。
他还特意留了后座的窗户，没关严，让风能吹进去，就是怕李部长闷得慌，觉得不舒服。
可刚才车子刚开出基地办公区没多远，李部长就趁着陈浩男专注看路、打方向盘的间隙，猛地扑到后座车门边，双手抓住车门把手，使劲往外掰，嘴里还大声喊着“救命啊！有人绑架我！快来人啊！”，力气大得差点把车门掰坏。
陈浩男没办法，只能先刹车。
然后，从后备厢里找了根绑物资用的粗麻绳，把李部长的脚绑上，绑得不算太紧，刚好能防止他乱动就行。
又把他从后座拖到副驾驶座上，这样既能盯着他，防止他再搞出跳车的乱子，又能随时观察他的状态。
李部长坐在副驾驶上，还是不死心，像条离水的鱼一样拼命扭动着身体，肩膀撞得车门“咚咚”响，声音在车厢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努力让脸贴近车窗，鼻子都快贴在玻璃上了。
李部长对着外面路过的岗哨使劲地大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拦住他！快拦住这辆车！陈浩男绑架干部，他是罪犯！快抓他！我是李部长，你们快救我啊！只要你们救了我，我给你们记功，还能帮你们申请奖金！”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声音里满是急切，甚至带着点哀求，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可路边岗亭里的士兵只是探出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波澜，非但没动，反而转身进了岗亭，连电子栏杆都没降下来。
栏杆就那样高高举着，像在欢迎他们通过，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李部长心里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还想再喊，却看到车子朝着下一道关卡驶去，距离越来越近。
远远地，他就看到关卡的电子栏杆正缓缓升起，电机运转的“嗡嗡”声都能隐约听到。
那栏杆升得又快又稳，没有丝毫卡顿，像特意在等他们通过。
连岗亭里的士兵都背过了身，假装整理装备，手里拿着枪来回擦拭，根本不往这边看，仿佛他们这辆车是透明的。
车子“嗖”的一声冲了过去，速度快得带起的风都吹动了岗亭的窗帘，窗帘轻轻晃动了几下。
栏杆又缓缓落下，严丝合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很多次。
但是，李部长不死心，一直用尽全力对着外面喊着。
“拦住，拦住他，他是犯罪了……”
结果，李部长绝望地看到了相同的场景。
一道、两道、三道……
每过一个关口，闸门主动打开，士兵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甚至有些士兵还偷偷对着车子的方向竖了个大拇指，眼神里满是支持。
李部长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基地围墙、训练场、仓库，那些熟悉的建筑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越来越远。
他的喊叫声渐渐弱了下去，从一开始的大声呼救，到后来的小声哀求，再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剩下急促的喘息，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
李部长心里的侥幸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甚至带点绝望。
他没想到，这么多岗哨的士兵，竟然都在“放水”，竟然都在帮陈浩男！
这些士兵平时都听上面的命令，今天怎么敢违抗命令？
难道陈浩男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当车子冲过最后一道关卡，彻底驶离基地范围，李部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副驾驶座上，身体软得像一摊泥。
他头歪在一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焦点，嘴里喃喃着：“完了……都完了……没人拦他……没人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