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出手又快又狠,一举夺过他手里曾记录了世间无数美好与肮脏,最后均被他拿来获利的相机。
变化就在刹那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男记者已血流满面,他盛满怒意的黑色瞳孔里是一时挥散不去的震惊,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想到当年这个被他们逼得哑口无言,只能含恨咽下苦楚的女人,今日竟一改那时的柔软无助,二话不说,直接对他动手。
“苏默!!”男记者抹掉糊住眼睛的鲜血,怒不可遏地死瞪着苏默,那利刃般的目光让周围之人瑟瑟发抖。
“丽丽……”苏默对他的“吠叫”视而不见,往后看了一眼顾丽,仅是一眼,顾丽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当即端了一杯刚刚泡好、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过来。
“给。”把茶水递给苏默后,顾丽一言不发地站在她的身侧,为她挡掉旁边一直打量的目光。
“往后躲远点儿。”苏默笑着对顾丽说道。
躲?
顾丽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精神再一次紧绷,紧紧跟在苏默的身边。
“苏默,你……你想干什么?”小姑娘有点怯懦地看着苏默。
“你们可真是有意思……”玻璃材质的茶杯,质量不是很好,端在手里有点烫手,她换了一只手拿着,对莫名害怕自己的小姑娘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小姑娘,你的法律意识这么淡薄的吗?这是我家,你居然问我要干什么,你要不要这么搞笑?”
初入社会的小姑娘一时间被苏默问得哑口无言,眼泪更凶了,苏默本不想攻击她,可这人动不动就哭的样子,看着可真是讨厌,既然如此,那可就怨不得她无差别攻击了。
“四年前的事情,你没参与过,相关报道,总该看过吧?”苏默说完,手一扬,再一次出人意料地出击,直接将带着一点茶杯的热茶泼到了男记者脸上,声东击西,手速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打得人措手不及。
刹那,杀猪般的尖锐狼嚎响起。
顾丽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担心男人会狗急跳墙,拉着苏默退开了这群人的包围圈,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乱作一团,皮肉似在撕扯的痛苦让男记者疼得撞墙,企图将自己撞晕过去。
苏默站在一旁,目光清冷地看着,轻轻摩挲着刻印在手臂上的疤痕,在一股嘶鸣的哀怨声自死寂的胸腔里爬起。
疼吗?
疼就对了!
痛吗?
应该是痛的!
值得同情吗?
不,他现在所受的,不及她当年的万分之一。
苏默步步后退,坐回自己的摇摇椅上,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十分悠闲恬静,恍似方才残暴对人的不是她般。
一直被众人忽视掉的程野,黑沉的眸光里,思绪万千。
当苏默将布满狰狞疤痕的手臂露出来时,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窒息得头晕脑胀。
一千多个笼罩着黑暗的夜晚,她,究竟遭遇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不过是红极一时、引得数人甘愿折腰臣服的模特,何人,竟视她如眼中钉,杀人不过头点地,心有多狠,恨有多深,才能对当年年轻貌美的她,下这样的毒手!
表面上的罪魁祸首是皇甫爵,背地里操纵这一切的,又会是谁?
是他们怀疑的皇甫铭庭吗?
程野强忍着怒急攻心的怒火,快速梳理着一切线索,不仅一无所获,还越理越乱。
他透过人群,望向她盛满苍凉荒芜的眼睛,思绪万千。
身处耀光,心在井隅,过往一切悄然逝去,可她,不仅从未向阳而生,相反,她在朝着死亡一步步靠近,燃烧自己,摧毁别人,不计代价,同归于尽。
蓦然,程野被自己的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苏默,一个坚强且常带笑容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自取灭亡的蠢事,他摇了摇头,悲叹自己真是思虑过重以致杞人忧天!
暗自神伤中,苏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渐渐西斜的夕阳余晖越过高高的围墙,洒在她的身上,薄薄和煦的暖光轻轻地笼罩着她的全身,侧面吹拂而来的微风柔和地撩开她遮着脸颊的细发,让她看起来如易碎的瓷娃娃。
美景误人,美色耽人,当美色与美景融于一体,人心悸动不已,一时间,来势汹汹的娱记,忘记了此处前来的目的,呆呆地看着发梢张扬飞舞的苏默。
“四年前的你们,自诩正义的使者,扛着相机拿着话筒自当道德的审判尺,高高在上地俯视孤立无援、被你们踩在脚下欺辱的我,如今,真相大白,有视频有为证,不知各位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久病初愈,苏默脸上还带着一丝苍白。
事情的发展走向不该如此,质问方是他们才对,前来逼问的记者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答反问,道:“苏默,纵使我们四年前有错,可你今日不问缘由便毁我们同伴的脸,是不是过于卑劣无耻了?”
“这怎么能算是卑劣无耻呢?这不是你们自找的吗?”苏默盈盈一笑,看不出喜怒,“不过是一杯刚倒出来不久的滚茶而已,怎么就这么气急败坏地出言不逊呢?这可一点都不似四年前的你们,当年的你们,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如此暴躁。”
“牙尖利嘴!心狠手辣!”一沉重的声音带着不屑从人群中发出。
他一开口,原本左右挤压的人瞬时安静下来,震惊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到他的身上,原本还有些趾高气昂的态度顷刻间变得十分谦卑。
苏默顺着声音望去,未见人先观势,通过这些人的反应,她想,即将映入她眼睑之人,必定是一位高权重之人。
人性多样,却有一共同点,趋利避害,于已不利之事,除非大爱之人,否则必然是能避则避。
千呼万唤始出来,苏默终于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眼神喷火,十指发凉,这人,可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