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员外他兄长家的仆从早早就在外城等着了,他们一行人进了城,就被发现了,正好,就此分别。黄员外倒是想着让水伯霖三兄妹跟他一起上家去,救命之恩怎么能这么草率。
“黄公正在翘首期盼,正是阖家团圆之日,我们兄妹三人在场反倒是不美了。正巧还要在京城逗留几日,等黄员外收拾妥当了,再会面不迟。”水伯霖非常有眼色的婉拒了,真要去也只会让大家都不自在。
等到就剩下他们几个镖师的时候,水伯霖牵着马,朝后吆喝一声:“都跟紧了,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然后好好洗漱一番,吃个大餐!!”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的,听到少东家这么说,自然开心。
但是理想美好,现实残酷。“多少?!”水仲霖不可置信地问道。
边上的小二揉搓了下耳朵,脸上的笑容不变:“客官,京城里就是这样的价位,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价已经是很便宜了,我们家也是老字号了,不会欺生的。”
水伯霖几人讪讪一笑,他们已经尽量找偏一点的,看着就是觉得不会贵的客栈了,没想到几个人住个三晚就要五两银子,还不包三餐,不供应热水。
京城居,大不易啊!
“东家,要不就算了,我们回吧。”其中一个老镖师说道,他们这一趟已经完成了,还发了一笔意外之财,足够了。
“再走走找个短租民宅吧,反正我们也无所谓偏不偏的。”水淼说道,身怀十八两巨款的人,居然住不起一般的客栈几个晚上,为什么大侠通常露宿野外,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穷的。
有需求就会产生市场,水淼他们进城的时候,就有不少小孩子在揽客,他们盯准的就是水淼他们这样的人,在京城暂时落脚,有点闲钱但又不多的人。这不,几个人还在客店门口踌躇,眼尖的人已经过来招揽生意了。
“可要找落脚地,官方登记过的民宅,信誉有保障,就在不远,走路也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整宅出租,一天500钱,可提供热水和三餐。”叽里呱啦一口气说完,然后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水淼,他作为家里最聪明的孩子,能够派到城门这边拉客,自然是有点本事的,就好像此刻,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才是能够当家做主的人。
水淼看着这小不点,“还挺聪明,行,带路吧。”
顿时,小孩就像是斗胜的小公鸡,昂首挺胸地从一众小孩子羡慕的眼神中走过去。水淼经过古代版布告栏的时候,顺手将上面的范皇商发布的悬赏令揭了,没办法,京城物价贵,她这十几两银子够干什么呢,只能开源了。
说是一炷香的时间,还真没怎么虚假宣传,半个小时不到,几人就走到了一家宅子前面,装修一般,但是干净整洁,还有大锅烧热水,比他们之前碰上的驿站什么好太多了。
水淼也是有自己的房间还有床了,终于不用打地铺了,甚至还能狠狠地洗个澡,埋汰的啊,身上的皴搓下来都够揉成泥丸了,洗完澡,整个人都感觉轻了两三斤,神清气爽。
其他人要在京城逛逛,水伯霖是不管的,只要不要惹出事,到点出发回去就行,但是对于小妹,他是看得紧。来的时候看到她揭榜了,一直忍着没问,这会儿就剩下三兄妹了,看着她还在院子里晒头发,就叫了二弟一起过去坐着晒头发了,准备找个时机问问怎么回事。
“大哥,有个一百两的活,干不干?!”他还没问呢,水淼就开口了。她要自己动手也行,但是到底没有男儿身份方便,再者两兄弟不会放任她不管,索性将人拉到一起得了。
“什么一百两的活,要托运什么重镖吗?这么大的镖,我们接的下来吗?!”水仲霖一听这话,立马激动了!
“动动脑子!”水伯霖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自己弟弟的脑袋,“小妹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她去那里接下任务的。”
又转头看向水淼,苦口婆心:“你说的是范皇商的悬赏吗,一百两抓大盗!!京城里卧虎藏龙,我们就是小镇上来的,把黄员外一家送到京城,完成任务了就行,何故要蹚这趟浑水呢?”
“京城里一盒好的脂粉要一两银子了,一件送的出手的首饰也要三两银子了……大哥,你兜里那点钱给惠惠姑娘都买不了像样的首饰了……”水伯霖已经二十了,有一个未婚妻,本来应该早在两年前就成家的,不过因为要为爷爷守孝三年拖到了现在,这次回去两家人就要把婚礼提上来了,水伯霖这么大的人了来京城一趟自然要给未婚妻带点礼物的。
“可别给我灌迷魂汤,说得好像我们一去就能抓到大盗拿到赏金一样。”水伯霖不为所动。
“大哥,我又不是说一定能抓到,但是长长见识也好的。以后你接了爹的班,免不了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难得来一次京城,见识见识京师豪右的门面也长长自己的胆识。”
“是啊,大哥,去吧,范皇商有没有说揭榜了一定要抓到人才行,他这是广撒网捕大鱼,我们这种小鱼小虾不会在意的。”水仲霖也是心动了,加入水淼的阵营,二对一,水伯霖又向来宠弟弟妹妹的,只能点头:“丑话说在前头,看热闹可以,不要把自己变成热闹。”
三人中午晒干了头发,收拾妥当,给房主留了个口信,就拿着榜单往目的地走去,三人的铁脚板走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范皇商的府邸……后门。好家伙,都是拿着榜单的人。
“这位好汉可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是谁说自己要为范老爷分忧就能进去的,门口有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在面试。
来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来了一句:“某曾为邻家寻回狸奴一只……”
“这不是刘大吗?我怎么听说你找到的狸花猫并非原先那只,后来原主回来了,看到有了新猫忘了旧猫的主子,差点把他的脸给挠烂了……”相熟的人把刘大的底都给掀了,羞的他顿时衣袖遮面,匆匆离开了。
水淼他们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热闹,总的来是在这边排队的人都是闲汉居多,真正算得上有本事的几乎没有。轮到水淼他们的时候,管家一看三个愣头青,几乎不抱希望了,哪知水淼掏出阳川县的赏金凭证,直言自家兄妹三人曾经解决一伙大盗,并获得县令封赏。
凭证做不得假,再说为了这事造假凭证也犯不着犯这么大的罪,管家顿时一扫之前的郁闷,亲自站起来将三人迎进门。
进了门,兜兜转转走过几个花门,总算到了一个议事厅,已经有不少人坐着了,这些人应该都是有一些本事的,或者是范老爷亲自邀约过来的。水淼他们就坐在了偏远的位置,看着其他人大马金刀坐着,一派江湖气息。
丫鬟还上了点心和茶,三人都不是假正经的人,一人一块点心直接吃进嘴里。水仲霖还朝着水淼眨眨眼,就凭借这点心和茶,他们来这一趟就不亏了。
“各位,慢待各位了,实在是这段时间万国朝贡,忙得不可开交。”范老爷进来的时候,朝着四面八方拱手,连着水淼他们这边都没有遗漏。
他心里其实也在打鼓,这些老老少少,高矮胖瘦真能行吗?之前不是没有报过官,不过时机不巧,现在因为外国使臣的朝贡,五城兵马司的重心都放在基层治安上,他家被盗了一箱金子,人是给了面子上来看了看,但是至于什么时候抓盗贼,要等到朝贡结束再说。范老爷顿时就叫苦了,等到那个时候了,金子怕是都花光了!!
当时疾病乱投医,但是现在又觉得自己走了一步臭棋,不过到眼下这个境遇,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众人都是生了一副好嘴,什么“竭力为范公分忧”、什么“不日力擒小贼,夺回黄金”、水伯霖和水仲霖就像是两个生瓜蛋子,只会“俺也一样”。
好在众人的恭维让范皇商找到了一点信心,他亲自领着众人到他的库房:“当日天色已晚,已经是宵禁的时间了,不得已,我只能将这箱黄金放置在库房,这件事,知道的人甚少,我想着放一晚没事,明天一早就送去钱庄,哪曾想就偏偏这一晚遇上了小偷,让他发现了黄金!!”
众人七嘴八舌,但是一道清脆的声音盖过所有。“敢问范老爷,这箱黄金重量几何?”毕竟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范老爷丢了一箱黄金,那箱子多大的也没有数。
众人偏头看向问话的水淼,哪儿来的小娃娃也来凑热闹。水伯霖和水仲霖两兄弟已经汗流浃背了,这会见众人把目光都看向他们,僵硬地都做不了什么动作了。
旁边的管事赶紧上前在范老爷边上耳语了几句,交代了水淼几人的身份背景。范老爷朝着水淼拱拱手:“实不相瞒,这箱黄金共计六十余斤。”
“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黄金,该死的盗贼怎么不是自己?!
“盗贼抱着黄金就跑了?何人所见?”
“的确抱着黄金跳上围墙又沿着屋顶跑了,先是被巡夜的仆从撞破,接着就是在众人亲眼目睹之下逃之夭夭!!”
水淼也不再问其他,先是沿着库房看了看,盗贼是卸下了窗户进入的库房,窗棂上还留着半个脚印,身高160出头一点,体重不到120斤,瘦猴一个。水淼看的仔细,丝毫没有顾忌其他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不少人都恶意地看向水淼,觉得她沽名钓誉,故意在范老爷边上刷存在感。水伯霖和水仲霖不知道自己妹妹在看什么,但是站至两旁和其他人对峙。
“姑娘可有看出什么?”范老爷看着水淼这架势不像是花样子。
“现在还说不准,我在看看。”说着,水淼直接出了库房,在围墙上找到了盗贼翻墙而上的脚印,是从不远处的石子路就起跑了,然后直接踩着围墙,三步上了墙头,围墙上留下了他清晰的脚印。
水淼索性退至石子路旁,然后一个助跑,再众人的呼声中,踩着盗贼脚印上方几寸的距离“噔噔噔”上了墙,一路循着盗贼的足迹,在屋顶上奔跑。
“快快,跟上!”范姥爷他们也在下面追着,一路追到了后巷,水淼看着后巷那一对清晰的脚印,这是盗贼从上方跳下来踩到了湿泥留下的,然后脚印一直通向大路,消失的无影无踪。
“吱呀…”后门打开,跑的气喘吁吁的范老爷立马问道:“女侠可发现盗贼踪迹?!”
“有点发现,不过还要去库房再探究竟。”说完绕过众人,直接跑回了库房。
“哎呦!”范老爷气都还没喘匀,又赶紧跟上,好在水淼没有进库房,就在门口等着他。
“范老爷,接下来就需要在你的亲自见证下进行了。”说完,重新进入库房。
等到所有人到齐之后,水淼开始她的个人秀了。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盗贼卸窗进入,没有惊动其他人……”
“这还用你说……”有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只不过声音不轻,库房里的人都听到了。
“找到金子后,众目睽睽之下,带着箱子逃之夭夭,注意,我这里说的是箱子!”
水·狄仁杰上身·淼继续说道:“根据我的推测,盗贼身高五尺一寸,体重百斤出头,瘦弱。而当他搬起近半体重的黄金上墙如履平地,不见丝毫变化。”水淼看过盗贼逃脱后的足迹,根本不是搬运了重物留下的脚印。
“所以,根据我的推测,盗贼根本没有把黄金盗走!”
“啊?!”众人难以置信。
“一派胡言!”也有人觉得水淼信口雌黄,恼羞成怒。
“那黄金在何处?!”范老爷是最希望水淼说的话是真的人了。
水淼看了看众人,对着范老爷说道,“就在房梁之上,范老爷派人取梯一看便知。”
“快,取梯子来!!”
水淼出后了风头,安静待在一边,现在他们这些人是泾渭分明,水淼三兄妹站在一块,其他人在另一边冷眼旁观,就希望水淼地推测错误了就落井下石。
“小妹,这怎么突然就发现黄金了呢?可别是假的!”
“没事,猜测错了,跟范老爷好好道个不是就是,一切有大哥担着!”
“老爷,有黄金!!!”
水淼听到这话,脸上绽放了笑容,对着两位哥哥轻声说道:“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