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温清海杀入人群的时候,穆小雅才知道为什么霍远一点法术都不会,却能够与云若水、骆青他们并称于“七圣”之列。
对普通人来说,法术是一种超乎寻常的事物,尽管符合着自然的规则,却又无法很好地解释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修士这个群体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远比普通人拥有更多的便利。
但这并不代表普通人在修士面前就是毫无抵抗能力的,热武器就是很好的对抗方式,以及各种各样的科技产品,都能在很大程度上代替法术。如果说修士对普通人来说的话,大概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较长寿吧。
只是,普通人上街的时候,不可能一直将冰柜、空调之类的,能带来便利生活的电器带在身边,而修士们却可以。尤其是战斗的时候,别说热武器,在这种和平年代,甚至极少能看到带着冷兵器上街的。
——哦,拍电影用的那些道具除外。
所以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普通人别说对付修士,就算面对的是五行师,也基本上没有任何胜算。
可温清海用他的武术将这一点完全推翻了。
师父让他解决的是门口的骚乱,在他的眼中,骚乱是双方共同造成的,既然如此,那么让双方同时停止活动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或许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但不要去期待一名武夫能做到。温清海的学历拿到现在顶多也就是识字,外文什么的就不用提了,他连面对着一元一次方程的时候都会头疼。
温清海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无论是五行师还是毒甲师,那些看上去很危险的进攻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那把无论是尺寸、形状还是重量都极不合现代人逻辑的重剑在他的手中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威力,而且温清海对力量的把握十分出色,每一次让重剑接触到对方身体的时候,用得全部都是侧面,要不然就是剑柄附近用来平衡重量的配重锤。
剑锋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体,所以在重剑扫过的地方,受伤的人顶多就是脱臼而已。
——一个并不致命,也不致残的伤,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伤,却足以令人丧失战斗能力。
尤其是脱臼的位置不止一处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五行师和毒甲师甚至开始联手了——在周朗家古籍的记载中,五行师和暗五行只有一次联手,那就是追杀血法师的时候。而现在这一历史性的情景再现,对手却变成了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少年。
——外表像少年而已,直到现在也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做了多久的鬼。
可就算是联手,结果也与对付血法师那时完全不同,至少那一次,五行师和暗五行最后至少还是胜利者。不像现在,就连身体坚硬无比的金刚师也被打得满地找牙。
如暴风一般横扫战场的重剑停下来的时候,在场一百多号人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了。温清海看了一圈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做,师父应该会满意吧。
穆小雅在温清海开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按照对方的指示写了一张欠条出来。等到战斗结束,她拿着这张欠条和一支笔,来到了苟三的面前:“是你自己签,还是我让他再揍你们一顿?”
苟三的左肘和左膝脱臼了,疼得倒吸凉气,别说站起来,连说话都费劲。可即使如此,在看到欠条的时候也不禁大呼不公平——
“车的事我认了!你们这外墙还有假山可跟我们没关系的!还有脚下的地面也不是我们踩裂的!你得问问金刚师、土崩师和那小子手里的兵器!我苟三爷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我做的事情我承认!不是我做的我绝不会……”
话没说完,温清海咳嗽了一声——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周围的烟尘太大了,呛了一下而已。苟三却吓得屁股都离地了,赶紧握紧了笔,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按了一个手印。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这不丢人的。
不仅是他,周围所有的毒甲师都在这张纸的正面、背面写上名字、按了手印。因为数量太多了,穆小雅还不得不临时加写了一张欠条来让毒甲师签字。
看着手中写满名字、按满手印的欠条,穆小雅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我跟他们的事情结束了,剩下的交给法院就行,你们继续。”
穆小雅心情大好——只要有人赔她钱就行了,至于五行师和暗五行之间的恩怨什么的,她又不是修士,可不想管那么多。
“你们还有人么?我还有点没打够。”温清海脸颊通红蹲在了地上,刚刚的运动量让体内的酒精随着汗水挥发得也差不多了。他是真的没有打够——五行师和暗五行学的那些所谓的“武术”和普通的不一样,普通的武术讲究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令对手失去战斗力、甚至直接杀死对手。而五行师和暗五行这边的武术动作大多都更倾向于引导体内法力流向、通过这种方式来更好地使用五行法术,并不是全部都依靠武术来当作战斗力的。
这种不完整的武术,对温清海来说毫无威胁。
只有金刚师的战斗方式能让他稍微过过瘾,可惜,金刚师的数量太少了,而且破绽也太大,钢筋铁骨在懂得穴道打击技术的对手面前毫无优势,对付起来并不困难。
事实上金刚师们也有自己的盔甲的,但只是在有着充分战斗准备的前提下才能用,毕竟那些钢铁太重了,运送起来太麻烦,没必要的话谁也不会背着三五十斤的大铁块四处乱跑的。
听了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长发少年的话,苟三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了后续的支援人员,告诉他们原地待命、不要上来了。以这家伙的战斗力,来再多的人都没用,这点苟三心中还是有数的。就算最后把这小子累躺下了,人家背后可是还有个师父的——
就那种压迫感,根本就不是他们五行师和暗五行这种级别的人能够对抗的。直到现在,苟三也不曾怀疑过那名白衣男子能用更短的时间毫不费力地解决这场战斗。
傻眼的不光是苟三,还有五行师们——周朗这群老家伙原本就以为温清海是个酒鬼,可现在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得练。
活到老,学到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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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远在进入林默院子的时候,先和钟秋、余冕打了招呼。这与其实力没有关系,钟秋是鬼魔灵,两千四百年前,霍远曾与其做过对手,前几个月在仙界的时候也半真半假地战斗过一次。这两场战斗,霍远都没有出全力。可不是因为他消极怠工——霍远是纯靠武术进入仙界的,没有什么用来散逸出去感知周围的法术,他在战斗的时候,一切感知都来源于对手的杀意和战意。
可是这两种,当年的鬼魔灵都没有,至少对她当前的对手“七圣”来说没有。那时候霍远就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支撑着鬼魔灵一路从鬼界打到仙宫大门前的,直到她主动走进大封印术的阵法中时,霍远才知道,无论以前的原因是什么,至少在最后,鬼魔灵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想法了。
这让霍远十分佩服——凭借鬼魔灵的力量,当时若是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野心,三界早就是那个女魔头的囊中之物了。能在如此权力与力量的诱惑之下,还能如草芥一般将之丢弃,别说普通人,就算是圣人也很难经得住这等诱惑。
况且当时的鬼魔灵,距离得到三界的一切,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她踏入仙宫,三界的士气必将崩溃,到时别说阻止她,就算是继续战斗的勇气估计都剩不下多少了。试想一个人做了某件事,最后却发现这件事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那种绝望感,大概就能理解当年三界仅剩的联军们的想法了。
击败鬼魔灵,就是那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霍远一直都很敬佩钟秋,并非是因为她的力量,而是因为她的气量和分寸。
至于余冕——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好像他们从前就认识一样。
“修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余先生也是——还有,我改名了,现在叫霍远。”
“这次来恐怕不是为了找我叙旧吧,做你该做的事情,日子还长,等你办完以后再说。”余冕和霍远很像,两人都是不苟言笑的那类,总是一副扑克脸——这是司马钰给出的评价。
“确实,”霍远也没有寒暄下去,而是望向了司马钰,“小钰姑娘,上次望海崖时,你留下的那些仙界古代文字,已经完全翻译过来了,仙王陛下托我给你送来。”
“……从我肚子里抄下来的那些?”余冕挑起了眉毛,他也比较好奇这件事。
当初破除锁妖阵的时候,司马钰将他肚子里那块和白羽圣石很相似的石头上刻着的古代仙界文字抄了下来,之前一直想找机会让骆青带到仙界去的,可因为“鬼仙”的事情,骆青先一步离开了,司马钰也被严先生医院的那些图纸搞得焦头烂额,一时间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直到望海崖那次见到巫锁庭之后,她才把这件事想起来。巫锁庭答应等翻译好了第一时间就会告诉她,直到最近,石碑上的内容才完整地翻译过来。
“上面的信息很重要?”钟秋也知道这件事,而且能让七圣中的剑圣送过来,想必上面的内容应该很重要。
“是的。”霍远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折子,钟秋在他掏出来的同时对周围施加了静音术,霍远也抬起手,将周家三兄妹柔和地推出了房间。
留在屋子里的,只有秦月和黎江。
——这两人是可以信任的,他们的契约精神和与司马钰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可以留下来听着,或许还能做一些参考。不过黎江却主动离开了,他的意思是,在实力不够的前提下,知道任何秘密都是负担。
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更好。
秦月留了下来,她不觉得自己的实力可以和在座的几位相提并论,但如果小钰看过之后如果情绪起伏太大的话,她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安抚住挚友的人。
司马钰吞了口口水,她也感觉到了这件事不简单——明明是从霍远的肚子里抄下来的,怎么看上去好像和自己有关一样?
想着,她忐忑不安地翻开了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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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黎江出来以后,门外已经自主分为了两派——
左边是周家三兄妹,三人都已经运转起金刚术。站在他们对面的则是商怀晚和邱小梅——邱小梅原本不打算掺和进来,她完全就是受牵连的。
事情的起因是商怀晚看到了邱小梅——暗五行因为经常和鬼魂打交道,所以除了本族基础法术之外,最先要学的就是阴阳眼。从进了这个院子开始,商怀晚就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将法力凝聚在额头上之后,几乎立刻就看到了满身煞气的邱小梅。
商怀晚几乎本能一般地使用了血池术,当血鞭握在手中的时候,周家三兄妹也发现了这个人的身份——
无论是五行师还是暗五行,眼前这个手持血鞭的少女,就是臭名昭着、人人得而诛之的血法师。
就算没有父辈的命令,他们也不打算放过这家伙。毕竟兄妹三人从小就吸收着暗五行的手段和罪行有多恶劣,第一反应是战斗也是很正常的。
商怀晚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当时就转身面向了周家三兄妹,摆出了随时都可以迎战的姿势。双方一时间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就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一阵浓重的酒气忽然从外面飘了进来——
“你就是……那传说中最后一名血法师?”柳垂莲打着酒嗝,拎着一只几乎散发着酒精味道的瓶子靠在了院门上,醉眼朦胧地望着商怀晚,“你们先……先别动手……等我研究研究的……这样有意思的法术……可千万别让它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