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波的故事】
钟声响起,钟声落下,钟声在城市之中晃荡,晃荡,然后晃荡,这钟声——这声音,这从‘钟’之中散发出来的声响,一种无法被人看见的频率,覆盖在地面上,流淌到没有人看得见的远方,攀上建筑物,攀上每一个他们无法看见的地方,最后,流到远方。
钟声。
每一个城市的钟声都很神奇,很奇怪,它们的声音只停留在城市之中,在某一个‘边界’,属于城市的边界——那钟声在触及到边界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但它们依旧在城市之中,它们仍然在卓沿之中。
钟声。
钟声的来源是伫立在卓沿那建筑群的交流,建筑物的边界……那些建筑物的边界和城市的边界并不相等,建筑物在城市之中,城市却不只有建筑物,现在的状况已经明了,那些钟声在到达边界的时候消失了,消失不见。
不只是卓沿,每一个城市都是如此。
乌伦比尔的钟声,卡昂佛尔的钟声,罗曼口岸的钟声,……一切存在着钟声的、一切依靠钟声来警醒人们的城市都是这样,他们的钟声都在触及到边界的时候消失了,毕竟,钟声只是用来告诉这座城市之中的人,而不是告诉这座城市之外。
吗?
真的是这样吗?
“你就当做是这样子……等一下,轮到我了。”
巴斯德正行走在街道上,现在,在信仰失格事件结束的钟声响起之后,已经有了几个人来到街道上了,他们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信仰失格,是的,信仰失格,就在刚才的短暂时间之中,卓沿出现了一起信仰失格事件,不过他们没有看见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仅仅只是在这里,听见钟声,躲起来,然后听见钟声,再出来。
就是这么简单。
他听见有人在说话,听起来像是某一个人正在和另一个人交流,只是,他的目光之中的人只有独立的存在,他能够看见的视野范围之中,人们都是独自一个人,并不存在两个正在交谈的人。
错觉?
他将自己的衣服提了提,确保那些认识自己的人不会到来。
德利勃说,他帮自己处理了一些人——巴斯德不知道所谓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德利勃到底做了什么,如果是一些明显的效果,那么,在他回去的时候应该就能够看见吧,他靠着墙壁行走,尽可能让自己不会被别人注意到。
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那一个小小领土了,今天确实是意外之喜,他依旧在怀念那完美的材料,和完美的污染,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快呢?那一个怪物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处理掉呢?那个女孩能够使用天使的馈赠,那就意味着她本身具备一定的抗污染的力量,并且,作为一个无故事旅人,当她被扭曲的时候应该足够构建出一个足够强大的怪物。
为什么呢?
这个也没有答案,现在没有任何答案,死亡的事实已经出现了,那个怪物已经被杀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于是问题只有一个。
谁杀了它。
——拉芙兰,卓沿。
“稍等喔,稍等,还没有轮到……行吧,轮到我了吗?”她抬起头,看向四周,她的身旁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换一个说法,她的身旁没有任何一个‘活人’,她踢了踢脚旁边的那一具尸体,以免一会儿溅射出来的血液沾染到自己的衣服,“开玩笑,明明还没有到我,别着急,先让我搞定这一点。”
“疯子……你这个疯子!”
“安静。”
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冰冷,她手中的动作毫不犹豫,锐利的刀刃划过,带出一串漫长的文字,那些文字拼凑成符号,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新的不可见的脉络,紧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一道锐利轻而易举地割断了说话用的喉咙。
“稍微等一下,现在还没有轮到你,所以你还得先活着,你可以用手捂住自己的伤口,对,就像这样,这样子能够让你再苟延残喘一会儿。”
她从口袋之中取出一颗糖果——一根棒棒糖,她将棒棒糖放入口中,品尝那大多数人无法理解的味道,糖果的味道有很多种,而她所品尝的正好是味道最奇怪的那一类,红酒?还是咖啡?或者是姜汁亦或者红糖,不管怎么说,肯定不是正常人会喜欢的味道就是了。
她正在工作。
工作,她这么称呼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拿钱办事,或者别的什么,反正是足够的报酬,只要获得了足够的报酬,她就可以去做一些工作,一些她本不愿意去做的,或者,她本不应该去做的。
她的着装并不是很特殊,蓝色和白色交错编制而成的衣物,两侧的衣袖色彩并不相同,她身上的衣服好像只有蓝与白,哦,还有一些点缀的黑,她的衣服并不厚重,甚至可以说很清凉,她毫不在意自己的肩膀或者是大腿被别人看见,这都不重要。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可能更加年轻一些,黑色的头发,内侧还有些许深蓝色的挑染,这种色彩的头发倒是特别了不少,在整个卓沿应该都算少见,,她的鼻梁上搭着一副眼镜,很随意地搭着,这也显得那眼镜并不端正了。
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她那金色的瞳孔吧。
不过这瞳孔的色彩也被眼镜盖了过去。
然后,便是那搭在她肩膀上的白色披肩了,在一切的内容都无法描述她的时候,这一个白色的披肩便是最后一个证明她身份的事物,这点缀着鎏金的白色,铭刻着宛若十字架的纹路,以及,勾勒出一个名字的色彩。
里波·鲁迪,白旗帜所属。
她将尸体堆到一起,当然,连同着刚才说话的那一个人一起,应该是对于生的渴求,那一个人拼尽全力捂着自己的脖颈,好像这么做就能够制止住血液从自己的脖颈之中流淌出来,没有用处,这个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减缓了血液的流出,但无法解决一切,仅仅只是把死亡的过程拉长了而已。
“一,二,三……”她数着这里尸体的数量,“应给没有缺吧?”
她舔了舔棒棒糖,甜腻的怪味混合着空气中愈发浓郁的铁锈味让她的表情舒缓了不少,不多不少,尸体的数量不多不少,她俯下身,用脚尖熟练地拨开那一具尸体紧握脖颈的手,伤口早已停止喷涌,只剩下一片暗红的、黏腻的狼藉。
“不论说多少次,这些人都还是会这么做,浪费力气。”她嘟囔着,声音不大,在这一条街道上却异常清晰。
于是她又直起身,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瓶,拔掉塞子,便是一股刺鼻的、类似劣质液体混合着腐烂草药的味道弥漫开来,她随意地将瓶中粘稠如墨的液体,洒在每一具尸体上——可能也并不是均匀,可能有那么一两具尸体没有接触到,总而言之,这一整瓶液体都被她洒落。
最后,是火焰。
一根点燃的火柴落在这些尸体上,顿时,猛烈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焦黑的轮廓,发出噼啪的细响,那并非木材燃烧的脆响,而是脂肪、骨骼乃至更深层、更污秽之物在高温下扭曲变形的声音,在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之中,混合着一种腐败的气息,像一层粘稠的油膜,覆盖在这条街道上。
——那是一团漆黑的东西,那是被烤焦的肉块,如果是按照人们的常理,一团肉只要被火焰烹饪之后,即便火焰稍微猛烈一些,也不应该散发出这样子的味道,实际上,这一股令人不适的味道并非来自那些烤焦的肉,而是来自于另外的某些东西。
里波·鲁迪站在几步开外,金色的瞳孔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她微微歪着头,鼻梁上的眼镜滑落得更低了些,几乎要触到鼻尖,她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吮吸着口中那根味道古怪的棒棒糖,仿佛眼前这炼狱景象不过是壁炉里一场寻常的篝火。
污染。
在火焰燃烧过这些尸体之后,这些尸体便从‘普通人’转为了‘异端的尸体’,即便这些黑色的尸体仍然保持着人的模样,但在这些味道散发开来的时候,不论是谁,都会认为这是异端,是异教徒。
“收工。”
她伸了一个懒腰,转过身,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巴斯德,她挥了挥手,就像是和某一个熟悉的朋友打着招呼。
“……德利勃先生请来的人?”
“算是,这些都是这段时间对你不友好的人,现在已经处理干净了,麻烦你验收一下,我好去领取处于我的酬金。”
“这些人都是普通人。”巴斯德说。
“现在不是了。”里波将口中的棒棒糖取出,这样说话会方便不少,“他们是异端,是异教徒,而我作为白旗帜的成员处理了他们,就是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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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lling so casually(步伐随意散漫)”
《Rather be》-clean bandit\/Jess Glyn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