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证明有第三个人存在于这里,这是一个难题,很显然,克洛德无法解答这个难题,她没有办法证明第三个人的存在,因为,若是她希望让别人相信这一点,她就必须拿出除了‘看见’之外更加有力的证据。
若是只有她才能够看见这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毫无意义。
那个藏在声音之中的人是通过‘声音’本身藏匿自身的,还是说,必须是这一首弥撒曲?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阻止这一首弥撒曲都是现在的她需要做的,这并不困难,这一首弥撒曲的根源是那一个油纸包之中的乐谱,男人手中五根黑色的线条,以及在这些线条之中跳跃的音符。
“你来到卡尔蒂安的目的是什么?”克洛德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在男人开口之前,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抱歉,抱歉……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我为什么要戳破你和你的那位朋友之间的小秘密?”
叮。
刀刃出现在了男人的眼前,距离他的瞳孔只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不只是眼睛,身体的每一处,刀刃本身都已经几乎触及到了他——所以,在那自己无法触及到的时间之中,这个名为克洛德的女性也无法伤害到自己,对吗?她只能够在这短暂的时间之中将这些刀刃送到自己的面前,但是她无法在他无法意识到的时候将刀刃推入到自己的心脏之中。
只要他的反应更快一点——只要更快一点。
首先,数清楚刀刃的数量,那触及到身体的冰冷,那几个紧贴着他的冰冷感的具体数量,然后,扭转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肢体从那些刀刃的侧面绕过,他的视野之中没有克洛德的存在,所以,此时的克洛德肯定在自己的侧面或者后面。
——叮。
他绕过身后和侧面的刀刃,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被那些锋利的东西擦到一点,一点点的伤并不会有任何影响,是的,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只需要绕过它们,然后,就能够扩展自己更多的范围。
同时。
同时,若是克洛德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那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的手指勾住那些黑色的线条,让它们落下,编织成一个细小的网,拦在自己的面前。
三根线条就足以搭建出一个三角形的面,若是再加上另外两根线条,就足以形成一个真正的屏障,更不用提线条本身是可以弯曲的,这也就意味着,哪怕仅仅只是其中一根线,就足以自我编织成一个足够的脉络。
叮。
他抓住了其中一把刀刃,他需要验证一个属于自己的想法——若是克洛德的那一份恩泽无法直接改变他的本身,那么,当他握住这一把刀刃的时候,克洛德就没有办法从他的手中夺走这一把刀了。
叮。
克洛德的右脚踩在地上,她猛然甩动自己的身体,左脚抽在那一把刀刃的刀柄上,这一把刀被朝着男人推动,现在,是她自己的时间,在刀刃即将刺到男人的身体的瞬间,她回到了现实的时间之中,刀刃依旧在前进,触及到了男人躯体,然后,刺破皮肤——
叮。
黑色的线条猛然缠绕住那一把刀的刀柄,将刀刃本身拉向远处,男人的手指抽过线条,让线条带着那些刀刃一同散去,弥撒曲的声音奏响,他避开又一把刺向自己的刀刃,将黑色的线条甩向克洛德。
“这可不像是一个需要拄着拐杖的人能够做出来的动作啊。”
克洛德重新落到地上,刀刃无法触及到那个男人,那些黑色的线条和音符都太过于棘手了,棘手到她目前还找不到有用的方法。
那种不是恩泽的事物……那种并不是‘天使’给予的事物,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物。
叮。
“怎么不继续了?”
男人从地上将那一根拐杖拾起,他用这一根拐杖撑住自己的身体,呼出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切再一次进入到的寂静之中,刀刃,线条,一切都归于寂静,克洛德的左手捧着刀刃,那几把刀刃,至于右手,则是一捆又一捆的丝线。
“因为我已经得到答案了。”克洛德将刀刃和丝线放回到自己腰间的小包之中,“查理·弗朗索瓦·古诺,这就是你的那位朋友的名字吧?你来到卡尔蒂安的目的也是因为她。”
男人没有回答。
“乐谱上写着她的名字,所以,你现在使用的这一份恩泽也是属于她的。”
“……你要告诉他们吗?”
“不不不,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如果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去找到答案。”克洛德打了个响指,“我喜欢这么做。”
“疯子。”
男人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确实认为这个名为克洛德的女性是一个疯子,一个仅仅只是因为‘想要’所以对他的生命发起威胁的人,而现在,克洛德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并不是‘装作’,似乎对于克洛德而言,这一场中断只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她将那几张乐谱拾起,叠起来,朝着男人递了过去。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我还是想要问,你来到卡尔蒂安的目的是什么?”
“旅游。”男人将那几张乐谱接过,放回到油纸包之中,那被刀刃划过的部分无法合上,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论你询问多少次,我的答案依旧都是旅游,这是实话,我的主要目的就是过来旅游的。”
“那么你的次要目的呢?”
“见见朋友?”
——叮。
刺耳,太过于刺耳了,这些极为锐利的刺耳声响钻入到她的耳中,她抬起头,不,应该说,在她抬起头之前,就已经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她的耳畔,声音?是的,好像就是某一种声音,但不是弥撒曲的声音,而是另外一种——
……是‘她’。
那一个躲藏在声音之中的人并不希望她说出来。
——正如我们所说的,如果一切都是如此,如果我们需要的一切都是如此,那么,言语本身就不会是我们所需要的工具,我们可以自由选择我们渴求的方式,而不只是通过那些声音来传达我们的所思所想。
“见见朋友啊。”克洛德说,“那么,你可不要让别人看见‘她’了。”
“我还以为你准备将这些内容说出去,毕竟你们卡尔蒂安不一直都是这样子排外吗?”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话,我应该会选择这么做,只是现在,我需要重新审视一下我虔诚的信仰,我需要考虑一下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对待我的信仰和祂的信徒。”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死了,我本来还等着他和我讲讲看他在外面的见闻。”
克洛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下一刻,她在男人的面前消失了。
“……搞什么。”
男人撑着拐杖坐下,他看向四周,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波及到这里的装潢,一切都是这样,一切都是这样子的,他将那一个油纸包保存好,呼出一口气。
还好。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使用太久卡门序曲,这一份不属于他的恩泽,他根本没有办法真正意义上掌控,如果将时间继续拖延下去,他很有可能不得不使用别的方法了,在这个地方就算了,他还是不太希望在这里遇到那么多的麻烦。
虽说已经遇到了。
克洛德,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卡尔蒂安的克洛德。
她到底是想要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克洛德到底是谁,但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事实上,从那一份恩泽就能够看出来,她有大把方式让那些刀刃刺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刚才的几次时间,她都没有进行到最后的一步,不论是他,还是克洛德。
他们都在藏着某些事物。
——拉芙兰,卡尔蒂安。
“葬礼结束了没?”
克洛德·西蒙将那一层薄纱向上一提,盖住了自己的脸,虽说这一层薄纱的厚度根本不足以盖住她的全貌,但至少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上了不少。
“已经结束了,我们损失了两位同伴,在今日,他们仅仅只是作为过渡的人经过了那些地方,他们的抚恤金将会如期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中。”
一旁的人恭敬地将长袍递给她,她随手接过,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长袍和她的裙摆一样是白色的,点缀着某一种鎏金的纹路,在和这些人交谈的时候,她换上了一副面孔,即便看起来仍然是一个少女的模样,但每一步都是如此规整。
“知道该怎么说,对吗?”
那鎏金的纹路勾勒出一个残缺的月亮,随后向着两侧展开,月亮逐渐圆满,然后再一次逐渐空缺,这是一个循环,属于月亮本身的循环。
——仆役,仆从,谦逊与月亮。
“当然,他们都是牺牲在和异端的抗争上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保护了我们,他们是卡尔蒂安不能够被遗忘的人。”旁人说,“请问……这样子如何?克洛德大主教。”
“嗯……还行。”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