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还是很刺眼，刺眼到没有人会想要抬头，如果在这个时候抬起头，那些阳光一定会让人的眼睛流出泪水，光线的刺激对于人来说还有有些过分了，不管怎么说，那些刺眼的光，不是现在能够直视的。
“人们总是喜欢用无趣的问题来彰显自己的智慧。”
R·S·墨洛温还是不太喜欢阳光，相比起这么猛烈的太阳，她还是更加喜欢夜晚，或者傍晚，在一切的温度降下来的时候，在微风吹拂起来的时候，借着并不明显的灯光，散步在某一条河的河畔，同行应该会在这个时候点燃一根烟，或者装模作样地拿起烟斗，墨洛温不喜欢烟，她知道，她得需要依靠什么来维持自己的亢奋，但绝对不能够是烟。
把那些充满了浑浊的气体吸入肺部，只会让她的大脑变得病态，用针管把那些液体推入到自己的静脉之中，也会使得自己的大脑失去往日的灵感，最好的方法应该还是利用不会造成后遗症的刺激感来维系那一份属于思维的颤抖。
谜题。
还是需要谜题。
她用手指在空中夹住了什么，那是看不见的烟，事实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墨洛温当然不会抽烟，她只是装作了抽烟的模样，她装模作样地把那看不见的烟凑到嘴边，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这样子还是不太像，事实上，她确实有一个月烟斗，一个从来没有点燃过烟草的烟斗，最初她把这个当做自己的标识，然而，在连续几次出门都忘记携带它之后，她就把那个烟斗放弃了。
虽说那个烟斗确实很贵就是了，沉香木配上一点名贵的金属，纯手工打造，如果那位工匠知道自己耗尽精力和心血制作出来的烟斗到现在都没有烟丝塞进去，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墨洛温不会把这种没有必要的东西时刻铭记，她只是把那些信息放进自己大脑的宫殿之中，等到哪一天需要的时候，再取出来吧。
拉芙兰，罗曼口岸。
如果一直停留在房间之中直到第二日，那对于她来说还是过于无趣了，在这一段时间之中，她还能够在这个小镇之中逛一下，至于行李，行李就先放在旅馆之中就好了，别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一个小镇的建筑物总能够展现出属于它的历史，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小镇，那稍微细碎的石板路，那些古老的木质结构，那狭窄的巷子，还有依旧叫卖的摊贩，市集已经空了不少，在早晨的时间结束之后，那些卖着蔬菜水果的摊贩都差不多离开了，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大多是售卖着工艺品或者食品。
工艺品，这些工艺品并不复杂，更多时候像是摊主闲来无事制作出来的制品，售卖仅仅只是一种增加收入的方式。
她从口袋之中掏出一枚硬币，沉默了一小会儿，她弯曲拇指，将这一枚硬币抛到了天空。
叮。
如果没有足够的谜题，也可以成为那个制造谜题的人，当然，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她还是不会这么做，这是一条界限，解谜的人和出题的人最好不要是相同的，如果沉溺在‘出题’这个世界，那为了创造出更加深奥的谜题，迟早会将道德和伦理本身视作空气。
正面。
正面啊，那就算了，等哪一天能够抛出反面的时候再说吧。
“唉。”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个摊位，“喔，苹果……麻烦给我一个苹果，一个就好，没想到这个点还有卖水果的。”
“还没那么快走。”那摊位的摊主这么说着，从一桌的苹果之中挑选了一个较大的苹果递给了墨洛温，“今天的人不是很多，估计得卖到傍晚吧，没关系，反正这里的也不多，更多的都在林子那边。”
“挺好的。”墨洛温啃了一口苹果，她还是喜欢苹果，不论品尝过多少种水果，苹果还是她的最爱，“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值得去逛一下吗？”
“罗曼口岸吗？”摊主思索了一下，“硬要说的话，应该也就只有教堂了吧，或者您可以去林子那边，不过哪里都是田地之类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应该能够找到一些……果园也在那一片，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了，您是要去卡尔蒂安吗？”
“这么容易看出来。”
“一般来这边的要么是去卡尔蒂安，要么是去卡昂佛尔，应该也没有别的了，很少有人专门为了罗曼口岸来这边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没有什么给人欣赏的，不适合。”
罗曼口岸并不适合发展，这里太小了，只适合作为一个中转站在这里，从卡昂佛尔或者卡尔蒂安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经过，这个小小的镇子之中什么都没有，若不是这些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说不定罗曼口岸早就消失了。
但剩下的这些人也无法维持太久了，再过那么几十年，或者百来年，过去几代人，罗曼口岸应该就没有人了，罗曼口岸这边的年轻人都想着离开这里，去到更加庞大的城市之中，鲜有人想要从大城市来到罗曼口岸居住。
可能更快吧，墨洛温又咬了一口苹果，可能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快一些，这个小镇的寿命还存留多少？卡昂佛尔已经被抛弃了，那么，这个距离卡昂佛尔并不算太远的罗曼口岸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中央区能够抛弃卡昂佛尔，又怎么可能对罗曼口岸抱有善意？
她又想到了那一封信。
——中央区的人抛弃了卡昂佛尔，这个消息目前只在小范围之中流通，我希望你能够找到答案，然后告诉我，随信附有一张去往卡尔蒂安的船票、一张白帆的邀请函和我的铭牌，我要的答案并不只是卡昂佛尔被抛弃的原因，还有他们需要什么，他们在争夺什么，中央区的人在做什么，这些谜题我相信你肯定会感兴趣，在这段时间之中，你可以使用你的姓氏或者是我的姓氏，如果你需要的话。
中央区放弃了卡昂佛尔。
“这一点你有想到吗？”墨洛温问，她的声音很低，“这一点你们有想到吗？”
……嗯？
她看着远处，应该说，河流的远处，在罗曼口岸前方的那一条河流上，船只正在沿着河流行驶，船，配色和结构都是官方的船，卡尔蒂安？不，不是卡尔蒂安，是中央区的船，那飘扬的拉芙兰旗帜就是最明显的特征。
这个时间点？
——听说昨天有几条船去了西南边，官方的……不知道是中央区还是什么地方，看制式的话，应该是最上面那一批的。哎哟……该不会又要打仗了吧？
是去卡昂佛尔的船。
不，应该说，是从卡昂佛尔回来的船。
她朝着罗曼口岸，朝着那船只停靠的地方走去，她的步伐稍微加快了一点，她需要印证自己脑海之中的猜测，她的步伐更快了一些，直到奔跑起来，她必须知道，知道卡昂佛尔现在是什么模样。
一，二，三，四……一共四条船，这并不满足一或者六的结构，这并不是全部的船只，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船锚是干燥的，上面也没有海水的痕迹，这便意味着那些船并没有停靠在岸边过，没有停留在卡昂佛尔，卡昂佛尔已经没有可以停靠的地方了。
卡昂佛尔沉没了。
她看着那些船，第一条船的船头站着一个男人，中年男人，穿着某个教堂的主教的长袍，左手捧着一本教义，右手提着一盏肉烛，那船上铭刻的是……一个滚动的车轮，车轮被一个十字架穿过，牢牢固定在船侧。
……万军。
那长袍的颜色，至少是一位大主教，哪怕是在卡尔蒂安都难以见到的，这绝对是从中央区调动过来的，能让一位大主教受累坐船离开中央区去到卡昂佛尔，而且并不是‘星辰，求知与渺小’的信徒，卡昂佛尔的状况远比她猜测的还严重。
不仅是沉没。
卡昂佛尔之中存在着一个远比一个城市要可怕的东西，墨洛温在自己的大脑之中构想着，拆解着每一个信息，卡昂佛尔能够承受的极限是……一个城，甚至是多个城市范围的信仰失格，那么，超出这个承受范围，那就代表着……
可能会波及到整个拉芙兰的危险。
——‘窥见’。
忽然，她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她的大脑之中跳动了一种异样，她在这一个时刻垂下了头，她没有再去看那一条船，她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不论现在那里是什么状况，这是她的本能，她的直觉。
“……我们高歌您的名讳。”
她听见有人在说话。
“我们高歌您的名讳，我们高歌您的恩泽，我们高歌你所做的一切，您能够做到的一切，您所赐予世界的一切，请您告诉我们，我们所得到的，我们所拥有的，阻拦在我们面前的，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切，还有一切的一切。”
这是祷告词。
这是祷告的词汇，不，这不仅是祷告的词汇。
……这是探寻。
这是窥见。
——他们发现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