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问云又陷入了沉默,凌霄放下茶盏,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我,我承认往日待他确实存在偏见,不过这几年来我时常反思,荼九如今的性子,与其说是你纵容太过,不如说是因为我没有尽到一个当师父的责任。”
“好在,我现在还有机会弥补这个过错。”
床边的背影几如山石,半晌,问云僵硬的声音才传入耳中:“师父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带他离开仙界。”凌霄轻声开口:“将他关入渊海之北,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渊海之北气候极寒,荒僻贫瘠,且布有禁灵绝阵。”问云艰涩的低声喃喃:“阿九怕是受不了其中苦寒——”
“正是要让他好好吃一番苦头,才好改了他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性子。”凌霄皱了皱眉:“我会给他护身之物,不至于伤及性命,问云,你如此犹豫,难不成是觉得我会害他?”
“弟子并无此意。”
问云顿了很久,直到凌霄不耐烦时才低声道:“小师弟便托师父多加教导了。”
“自然。”凌霄这才起身,温声道:“这本就是为师该做的。”
他得了想要的回答之后,便不再多留,宽敞的房间里,只留下昏睡不醒的翠珑,和伫立床边的问云。
少倾,僵立的问云眸光渐渐明亮起来,先前如提线木偶般的一言一行清晰的滑过脑海,被强行压在心底的种种疑点也浮出水面,他忍不住踉跄了一步,想要往云九宫而去,却猛地喷出一口心血,面色惨白的软倒在地。
“师弟,不对——”
……
阿晨将荼九的手腕放入锦被之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人如此模样,他怎么好离开云九宫?
可翠珑师姐的伤势又极为沉重,离不得人,只凭问云师叔一人,又实在力有未逮。
要不是那位凌霄师祖之前帮忙压制了一部分伤势,他们来云九宫时说不定都得带着师姐一起。
算算时间,压制伤势的那部分力量也该消耗完了,如果凌霄不打算再帮帮他可怜的徒孙,恐怕他现在就得赶去帮忙。
但——
他看着沉睡中也皱着眉头,眼尾通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模样的青年,又是一叹,他哪里放心在这个时候离开?
正想着法子,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不由提起几分警惕,起身挡住了床上的青年。
凌霄刚进门就看见了他防备的眼神,忍不住冷笑一声:“阿晨是吧?你可认得我?”
见到对方,他就忍不住想到三十年前看到的那一幕,那时他尚且不知道这小子的身份,只以为是荼九不知从哪认识的色胆包天之徒,被撞见的那一幕刺激,居然失去理智当场和对方大打出手。
若非这个阿晨的力量实在古怪,竟能以金仙之身和他打了个平分秋色,只怕当日就不止是打塌一座宫殿的事了。
不过也多亏了宫殿倒塌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停手,这才唤回了他的理智。
当日他离开之后,本想查一下这人的身份,但是因为心中气恼,便刻意让自己忘记这件事,也刻意忘记自己百般犹豫纠结的心思。
直到今日,问云带着徒弟上门求助,并请他打开锁宫大阵与荼九当面对质,他这才知道三十年前那个和荼九姿态暧昧,和自己打了一架的人,居然是把荼九告上执律殿的阿晨?
也就是那个被荼九挖了灵骨的徒弟?
阿晨皱了皱眉,冷声答道:“师祖又回来做什么?”
凌霄淡淡扫他一眼,闪身来到床前,伸手探去:“当然是来教导做错事的徒弟。”
“他没做错事。”
阿晨本能的反驳了一句,而后拦住了他:“别动他。”
“做没做错事,你一个小辈说了不算。”
凌霄拂开他,目光冷然:“我要如何教导弟子,你这个徒孙,说了也不算。”
“那我就不用说的。”
阿晨退了两步,面色微白,不等体内翻涌的气血平息,便再次旋身上前:“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总之只要我在,就不许你动他!”
凌霄眯了眯眼,周身气劲迸发:“那你就去死。”
勉强压榨出来的绝灵之力与磅礴凌厉的仙力对撞,却并未发出什么动静,而是在无声无息的消融了部分仙力之后,被狠狠击穿。
绝灵之力是很强,可阿晨先是连日为翠珑疗伤,方才又为了压制肆虐的心火用尽了剩余的力量。
他若状态完好,足以借着绝灵之力与留有底牌的仙帝相抗衡,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在数量差距过大的情况下,即使质量高出一筹,他也无法抵抗一出手便是全力的仙帝。
“砰!”
几乎是两人交手的下一瞬,他就蓦然倒飞出去,一连撞飞了几道宫殿的墙壁,直到撞上大阵才堪堪停下。
“咳——”
他一落地便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阵黑一阵红,浑身肌肤迸裂,凌厉的剑气萦绕在身边,仿佛凌迟一般割开他的血肉,露出其下碧绿的骨骼。
“这是——”
凌霄目光微动,低声自语:“怪不得,原来是绝灵之力。”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勉强坐起身的阿晨:“本尊只是给他换个幽禁地点罢了,你何必跟我拼命。”
“这件事连问云都同意了,你一个小辈管什么闲事。”
阿晨抬眼看他,冷笑一声:“问云是问云,我是我,我没同意,你就不能带他走。”
“哦。”
凌霄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信手一挥,冷眼看着他不甘的闭上双眼。
“可惜你没能力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