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李爱国刚来到前门机务段，敲开了邢段长办公室的门。
“爱国，丰台机务段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要一辆中巴车。”邢段长看到李爱国进来，站起身给他倒了杯开水，递过去。
李爱国接过来，笑道：““段长，我也有件事儿需要汇报，轧钢厂的李副厂长也要定制一辆中巴车。”
话音未落，负责后勤工作的段领导进来了。
“爱国也在啊，段长，京城站的老陈给我挂了电话，他觉得咱们的中巴车挺好，想让咱们帮着造一辆。”
李爱国有些懵了。
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
邢段长则有些苦恼了。
现在前门机务段的通勤车还没有配齐，这又增加了三个定单。
关键是这三家跟前门机务段的关系都不错，物资交易频繁，推了哪个都不合适。
“爱国，要不这么着，咱们先造三辆，给这三家送去。咱们段里面的通勤车可以晚一点再装配，几年都过来，也不差这几天。”邢段长提议。
“我听段长的。”李爱国点点头，正准备回到工作室布置工作。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邢段长拿起听筒“喂”了一声，脸上瞬间堆起笑容：“是电机厂的同志啊？什么？你们也想要两辆中巴车？
哎哟，咱们这儿现在产能确实吃紧啊……什么？主要用来接送老总工们，他们年纪大了出行不便？好吧，我来想想办法。”
挂掉电话后，邢段长苦笑着摇摇头，看着李爱国开口道：“爱国，电机厂是咱们国内唯一能生产高端发电机的厂子了，那些总工们都是出过大力气的，你看这.”
“我听段长的。”李爱国点头。
看到他如此爽快答应下来，邢段长赞赏的点了点头。
什么是标杆？
不是戴上大红花在主席台上扭两趟，而是要在关键时刻能顶上去，扛得住事儿。
邢段长以为这就到头了，站起身打算送李爱国出门，电话铃声却又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电话铃声又响起了。
邢段长看看电话机：“.”
李爱国看看邢段长：“.”
一上午下来，邢段长足足接了十几个电话，全是京城周边的工厂和单位，清一色要订购中巴车。
里头有几家还好说，能以产能有限为由往后缓一缓，可即便如此，前门机务段最终还是敲定了三十多辆的订单。
“这事儿搞的”邢段长现在也有些为难了。
工作室那边的产能，他是了解的。
况且造中巴车不像造摩托车那么简单，质量要放在首位，不可能胡拼乱造。
“既然那些厂子有需要，咱们想办法扩大规模，怎么样？”李爱国提议道。
中巴车原本打算得到一机部和交通部门的批准后，再进行大规模生产。
申请报告已经递交上去了，迟迟没有审批下来。
干脆先进行小批量的量产，一边生产，一边根据这些中巴车的反馈改进，一边递等申请报告下来。
至于中巴车能不能上路的问题，倒是容易解决，也可以用路试车的名义来申请。
反正前面机务段工作室现在也需要大批的路试车，来提供改进的数据和资料。
“三手抓，三手都要硬，这倒是个好办法，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不过搞这么大的真正，爱国你不担心？”
“段长，咱是为群众服务，群众需要什么，咱们就要制造什么，咱们也没有从中获取好处。”李爱国义正严词的说道。
“好好，那就这么干了！”
邢段长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老同志，当年在战场上还干过组装子弹、改装迫击炮的活儿。
如今条件好了、兵强马壮，自然不会畏首畏尾。
他当即召集段里的几位领导，一起筹划小规模量产的事儿。
现在前门机务段各种工种齐备，具备大批量制造发动机的能力，车体可以交给轧钢厂来完成。
铁道工业大学已经培养出了一批优秀学生，既具备了文化知识，又掌握了实操经验，正好可以拉去造车。
邢段长亲自调度物料，野生汽车专家、宗先锋和那批制造大越野的工程师们也被拉上了产线，实行两班倒连轴转。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没多久，一辆辆贴着路试牌照的中巴车陆续出现在京城街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议论。
“这是啥车啊？咋没见上面有大气包呢？”
“是啊，看上去挺漂亮，你看那玻璃多亮啊。”
“灯，灯，灯，你们看，车灯太亮了。”
道路上执勤的交警也犯了嘀咕：这中巴车是哪儿来的？
他拦停了一辆，正想询问。
司机却先下了车，打开水箱盖子查看着说：“同志您稍等，我先记一下水箱里还剩多少水。”
这是前门机务段交付车辆时特意交代的。
司机行车途中必须随时记录车辆状况，之后要统一反馈回去，方便后续改进。
交警态度也和善，等司机忙完，才详细询问了几句。
不过中巴车是谁在造、路试牌照是哪儿发的，其实一查就清楚。
前门机务段不归地方管辖，牌照又是交通部下发的正规路试牌照，交警只能上报给交通局。
交通局接到汇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铁道上造的车？还有正规的牌照？咋管呢？
没办法，继续上报吧。
经过层层上报，最终报告被递交到了交通部门。
领导一看前门机务段几个字，再联想前阵子工作室递交的路试车申请，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交通部门的领导决定第二天联通一机部的人去前门机务段调查一番。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跟铁道部门打个招呼，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滕老哥啊，你们的前门机务段又搞出了好东西啊。”
滕领导接到电话，也感觉到有些奇怪，据他所知前门机务段工作室和李爱国最近一直在忙活武装直升机的改造工作，这是咋回事儿？
“老刘啊，咳咳……”滕领导清了清嗓子。
“是这么回事，他们造出了一种中巴车，听说京城周边十几家工厂和单位都等不及审批，直接提前下了订单。这中巴车啊，可是解决短途客运的好东西！”
“咳咳，咳咳”滕领导刚端起搪瓷缸子喝口水，又咳嗽了起来。
****
李爱国并不清楚这些情况，此时正在家里接待大嫂和她那个工友的丈夫。
此人名叫张来顺，今年三十多岁，长得高高瘦瘦，跟刘翠花结婚已经十年了，一直没个娃，整个人看上去郁郁寡欢。
“爱国，不瞒你说，我已经想明白了，翠花真要是不会生，我也不在意了。”张来顺叹口气说道：“可是现在翠花竟然变得神神叨叨的。”
李爱国喝口茶水，问道：“怎么个神神叨叨法儿？你跟我说说。”
“这……”张来顺搓着手，左右踅摸了一圈，透着股子为难。
这小九斤打小就圆滚滚的，这会儿更壮实，跟个小牛犊子似的，个头比红升还蹿出一截，抄起根棍子就撒丫子颠儿了。
大嫂看到孩子们都出去了，这才沉着脸对张来顺说道：“老张，我说你可真不顶用！车间里那帮工友说你不像个老爷们儿，我看一点儿不假。
爱国是啥人？那是我亲妹夫，自家人！你这会儿有事儿求人家，还藏着掖着的，脸都不红？”
李爱国赶紧拦了句：“大嫂，别介。张兄弟，您是大嫂的工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有啥话尽管说，甭藏着。”
张来顺被骂了一顿，也豁出去了：“昨儿后半夜，我被翠花折腾醒了，瞅见她鬼鬼祟祟地从床底下摸出个泥疙瘩似的玩意儿，蹲到院子里，对着那玩意儿咚咚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听到这话，李爱国瞬间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现在解放才没几年，以前神神叨叨的那些人虽然被收拾了，但那股子坏风气还没除干净，保不齐有残余啊！这可不是小事。
“后来呢？”大嫂也被惊住了，忍不住问道。
张来顺急得直摆手：“我也没敢惊动翠花，担心起了争执，被邻居听到了，你们也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程度。
今儿一大早，我故意装着拉肚子，让翠花先去上班。她一走，我赶紧钻到床底下翻，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他一拍大腿，悔得直嘬牙花子：“过后我问翠花，她倒好，压根儿不认账，还说我是做梦魇着了。我现在悔得慌，昨儿晚上就该直接冲上去瞅瞅那到底是啥！”
李爱国倒是能理解张来顺，翠花再咋说也是他媳妇，这事儿真要是张扬出去，估计会有大麻烦。
他劝道：“张兄弟，你们就没寻思着去医院查查？说不定不是啥大毛病。”
“我提过啊！可翠花死活不乐意，说那都是唬人的玩意儿，还说用不了多久准能怀上。”张来顺回答。
正说着，陈雪茹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了：“大嫂，来顺哥，甭走了，晚饭都做好了。”
“雪茹，不用了，你大哥等会该下班了，我得回家做饭。”大嫂抱起了九斤要回去。
张来顺也没留下。
李爱国将两人送出去后，又跟大军子见了一遍，把刘翠花拜神像的事情告诉了他。
李爱国执行过数次任务，非常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让前线人员掌握足够的情况，才能更好的完成任务，保证前线人员的安全。
有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有什么情况喜欢藏着掖着，难免酿成惨剧。
“军子，这件事可能牵连到解放前的一些事情，危险程度很高，你要是现在退出，我再找人接手。”
“队长，你这是啥话，我大军子是那种怂包蛋嘛！你放心，我保证查出刘翠花去了哪里。”大军子拍拍胸脯子保证道。
“成，那你可得加小心！觉着有危险，立马撤，别硬扛！”李爱国也放心。
大军子他们都受过训，还带着三棱军刺，只要不跟对方硬碰硬，保准能全身而退。
李爱国回到家，陈雪茹已经把饭菜摆在了桌子上，正招呼着几个孩子吃饭。
陈雪茹也没再提刘翠花的事情，小孩子不懂事儿，万一说出去，很容易给人带来麻烦。
吃饱喝足，李爱国进到书房里，从帆布袋里取出了几张一沓资料。
这些都是各厂运输队反馈回来的中巴车“路试”数据，根据这些数据可以对中巴车进行改造。
第二天一大早。
李爱国刚进到前门机务段工作室里。
阎解成就跑过来喊道：“爱国兄弟，邢段长让你和宗先锋，还有虞舒过去一趟，好像是有领导过来了。”
说完，阎解成还眨巴眨巴眼：“这些领导的级别好像还不低。”
李爱国带着了两人来到段长办公室里面，看到有好几个穿着四个兜的领导。
“爱国，你过来了，这两位是交通部门的陈主任、赵主任，这两位你认识，是一机部的领导。”
“这位是我们前门机务段的李爱国同志，全国劳动模范。”
现在邢段长介绍李爱国，总喜欢带上全国劳动模范的称号。
没办法，这年月就是这样，你级别再高，也没有全国劳动模范光荣。
“爱国同志，坐，我们是来了解中巴车的情况的。”交通部门的领导看到李爱国之后，十分客气的说道。
李爱国和宗先锋、虞舒就坐了下来。
其实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一旦找你谈话，其实事情已经大致搞明白了。
“三位同志，中巴车是你们谁设计出来的？”交通部门的领导开口问道。
宗先锋立即说道：“是爱国同志提出来的，我负责电气，虞舒同志负责车架的制造，还有二汽厂的一些工程师也参与到了项目中。
我们本来只是想着内部使用，后来需要的人太多了，我们抱着为群众办实事的想法，绝对没有扰乱交通的想法。”
“是的，这是李爱国同志的设计，我也支持。”虞舒也挺起了腰杆子。
见两人有些紧张，那领导笑了：“小同志，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来问问情况。”
两人见状，这才松口气。
交通部门的领导看看李爱国，接着问道：“爱国同志，你是怎么想到制造中巴车的？”
“领导，我们前门机务段有很多住在郊区的工人，上下班挺不方便，我就想着鼓捣一辆通勤车，能够接送他们上下班，然后造出来了，试验了一下，发现的确很好用。”李爱国实话实说。
领导一边做记录，一边问道：“爱国同志，对于现在的情况，也就是需要中巴车的人越来越对多，你有什么想法？”
李爱国知道重头戏来了，直起身说道：“群众需要什么，我们就造什么，我建议马上进行量产，当然，必须要保证质量，保证安全。”
交通部领导点点头，看向了一机部的领导，一机部的领导开口道：“爱国同志，这图纸能拿来看看吗？”
“当然能。”
图纸其实已经在递交审核报告的时候，交上去了一份。
李爱国心中泛起嘀咕，但是还是让宗先锋跑回了工作室一样，拿了厚厚的一迭图纸。
“好同志，这图纸我们先拿走了，至于中巴车你们暂时按照原来的做，群众的需要就是我们的责任。”交通部的领导最后下了定论。
“爱国啊，你这次又立大功了。”一机部那两个相熟的领导还拍了拍李爱国的肩膀说道。
临行前，交通部的领导还参观了中巴车，让李爱国坐在驾驶室里，拍了两张照片。
“爱国，这中巴车起名字了吗？”
“暂时还没有，有个临时的名字，叫做华兴中巴车。”李爱国回答。
“嗯”交通部领导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等人走完，邢段长召开了一场小范围的会，讨论这些领导此行的用意。
“也不像是兴师问罪的？！”一个段领导说道。
“他们不敢，要问罪也是咱们铁道部的领导问。”另一个段领导说道。
“不管了，咱们继续搞生产！”几人讨论了一阵子，也没搞明白事情的缘由，最后还是邢段长拍了板。
“鞍钢的钢板送到轧钢厂了吗？”
“送去了，李副厂长亲自盯着，保证最快时间完成锻造。”
“发动机车间那边呢？”
“现在已经是两班倒了，我们还组织了后备力量，有工人师傅不舒服，可以随时顶上去。”
“南方的轮胎到了吗？”
“现在已经装上火车了，我刚跟羊城货运站联系过。”
****
就在前门机务段开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一份报告和一卷子图纸被摆在了上级领导的办公桌前。
“领导，这就是您前两天在道路上见到的中巴车。”交通部门的领导汇报。
“这个爱国同志，我听说他们在忙活造越野车，没想到造出了中巴车，这个好啊，这个比越野车好，一辆车可以乘坐几十个人，对老百姓来说更加实用。”
上级领导也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中巴车。
见群众围着中巴车看热闹，随后让助理去询问怎么回事儿，才发现中巴车竟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爱国同志确实够忙的，听说大庆和边疆油田那边，都换装了双头驴磕头虫，产量增加了不少。“
交通部门的领导看到上级领导很高兴，将记录本递了过去。
“我问爱国同志为什么要造中巴车，他回答是为了铁道职工通勤方便，这话多实在啊，这是我们的问话记录。”
上级领导翻开来，认真看了看，点头道：“群众需要什么，我们就造什么，这话说得好啊！中巴车叫什么名字？”
“华兴，是爱国同志起的名字，等正式量产，还可以更换名字。”交通部领导问道：“您觉得什么名字合适？”
“不用换了，这名字挺好。”上级领导满意的点点头。
等交通部门把这点记录下来后，上级领导又问道：“各地需要多少客车，摸排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们已经组织了专家对各地的客运能力进行了摸排，有很大的空缺，只是京城地区，就缺少三千多辆客运汽车。偏远地区就更不用说了，有些地方还是用卡车当做客车，既不安全，又不方便。”
“情况真实吗？”
“绝对真实，是各地公路局报上来的，我们还派人进行了核查。”
听到这里，上级领导沉思片刻，道：“看来中巴车的量产是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前门机务段那边已经开始小规模量产了，只是靠机务段一家，恐怕是不够。”涉及到生产工作，一机部领导回答。
上级领导说了一句：“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交通部领导和一机部领导离开后，上级领导拿起资料中的照片，看了看：“这小子好像更加精神了，小刘啊，你觉得呢？”
“是啊，李司机每天那么忙，从早忙到晚，精力肯定充沛。”助理趁势递上热茶。
李爱国是从滕领导那里得知中巴车马上量产的消息。
“生产还是归你们前门机务段搞，一机部和交通部门都会派人支援。
厂房你们不用担心了，我跟铁道兵那边联系好了。
铁一和铁三已经完成了前半段地铁的开凿，现在正在休整，正好可以拉上去。”
邢段长也被这速度给惊住了，小声问：“领导，这次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不该问的别问！”滕领导板起脸说道，说完，又补充道：“等第一辆量产中巴车出厂的时候，你们要做好迎接视察的准备。”
迎接谁视察？
自然不可能是铁道部的领导，莫非是邢段长想明白后，瞬间激动了起来。
滕领导看着李爱国问道：“你有没有信心完成量产工作？”
“有！”李爱国站起身，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能甩开膀子大干，更别说现在已经兵强马壮了。
交通部门迅速组织一大批专家对华兴中巴车进行了审核。
审核通过后，各种手续迅速办理完成。
一机部这这边赶紧开会，选人，凡是借调到前门机务段的人，回来之后直接提干，一时间那些职工们踊跃报名。
最关键的是，凡是故意推脱，完不成任务的单位，取消供应华兴中巴车的资格。
人家出门乘坐华兴中巴车，你乘坐大气包公交车，难怪你没办法进步。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吃馒头。
前门机务段现在已经拥有了大规模动员的能力，这些来自各地的人员抵达后，迅速被分配到了车间内。
各厂来的设备经过调试，安装就位。
傍晚，夕阳西落，李爱国站在站场上，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被映衬得红通通的。
他为能够参与其中，成为火红的一员而感到兴奋。
今天的努力，将会化成明天的成果，李爱国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这只兔子就会变成大叽霸兔子，再装配上坦克车，变成大叽霸坦克兔。
到时候.任何风浪都不会怕了。
回到四合院，李爱国见陈雪茹还没回来，正打算把刘天全寄来的汇款单给刘大娘送去，一个街区巡逻队员跑了过来。
“报告队长，刘翠花动了，三组长正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