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思摩将军！”
马云禄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思摩。
“你我都是明白人，联盟的本质是利益交换。”
“殿下想要可汗之位，裴帅想要岩绿城和北疆安宁，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我必须问清楚：一旦你们的殿下登顶，突厥与铁勒各部合二为一，实力倍增，届时你我双方的力量天平将彻底倾斜。”
“始毕沉迷扩张，难道殿下就没有一统草原、觊觎中原的野心？”
“自古以来，草原与中原的盟约，多是废纸一张，我如何能相信，殿下不会重蹈覆辙？”
她的话直击要害，身后的斥候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阿史那?思摩的回应。
阿史那?思摩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兽皮文书和一枚印章。
“马将军顾虑极是，乱世之中，口头承诺确实不足为信。”
他将兽皮文书递过去，“这是殿下亲笔书写的盟约，用突厥文、铁勒文和汉文三种文字书写。”
“上面明确写着：“若殿下为汗，突厥与中原永结盟好，互不侵扰。”
“开放边境互市，突厥以战马、皮毛换取中原丝绸、茶叶、粮食。”
“突厥不得干涉中原内政，中原亦不得插手突厥与铁勒事务。”
“殿下已在上面盖了私印，若马将军同意，可带回让裴帅签字盖章，一式两份，各执其一。”
马云禄接过文书，指尖触及粗糙的兽皮，三种文字的字迹清晰有力，末尾的雄鹰印章鲜红夺目。
身边懂突厥文和铁勒文的斥候仔细核对后，低声禀报，“将军，内容与阿史那将军所说一致，无任何陷阱条款。”
阿史那?思摩又取出一个布囊，倒出几枚银币和一份账目。
“这是殿下与中原商人的贸易账目。”
“最近半年，殿下通过河西走廊的商人，购买了五千匹丝绸、三万斤茶叶和两万石粮食，交易记录清清楚楚，都是公平买卖，未动一兵一卒。”
“这些银币正面仿中原方孔钱，方便交易，背面铸雄鹰印记，既是信誉保证，也是为日后统一货币做铺垫。”
他指着账目上的数字，“殿下不仅买中原物资，还向中原输出战马和皮毛。”
“去年一年就向你们中原多方势力出售了千匹良马，换取了大量军械。”
“殿下深知，战争是损耗，贸易才是长久之计。”
“中原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突厥与铁勒有战马、皮毛、铁矿，双方互通有无，方能实现共赢。”
“始毕只懂掠夺，结果导致中原关闭互市，突厥物资匮乏，百姓怨声载道。”
“殿下则反其道而行之，通过贸易积累财富，既不得罪中原，又能充实府库，这才是长久发展之道。”
马云禄翻看账目，上面的交易日期、数量、价格一目了然。
甚至还有中原商人的签名画押，显然并非伪造。
她心中的疑虑稍稍松动，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 。
野心会随着权力膨胀，今日的承诺，未必能约束明日的帝王。
“马将军！”
阿史那?思摩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殿下与始毕的处境截然不同。”
“始毕继承可汗之位时，突厥国力鼎盛，自然滋生扩张野心。”
“而殿下多年来受制于始毕，深知内部不稳、牧民困苦的滋味。”
“他常说，可汗之位，非权力的象征，而是责任的体现。”
“若不能让突厥和铁勒百姓安居乐业，即便坐上可汗之位，也迟早会被推翻。”
“铁勒各部渴望自治，中原渴望和平，殿下若想稳固统治，就必须遵守盟约，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况且，殿下若真有侵扰中原之心，大可不必与裴帅结盟。”
“什钵苾坚守岩绿城，殿下只需按兵不动，等什钵苾与裴帅两败俱伤，再率军南下，坐收渔利即可。”
“但殿下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什钵苾残暴好战，若让其掌控岩绿城，必然会不断南下侵扰，最终引发突厥与中原的全面战争。”
“届时无论胜负，双方都会生灵涂炭，殿下也会失去一统草原的最佳时机。”
闻言，马云禄沉默不语。
阿史那?思摩的话句句在理，逻辑严密，无可辩驳。
什钵苾的野心远胜始毕，一旦他得势，北疆将永无宁日。
与叱吉设结盟，固然是与虎谋皮，但却是当前唯一能阻止什钵苾、稳定北疆的办法。
“阿史那?思摩将军，我听闻，始毕的派来的一万监视骑兵被你们软禁了？”
马云禄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道：“那本将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能否应允？”
“马将军消息倒是灵通，不错，确有此事。”
阿史那?思摩有些谨慎地答道：“不知马将军所言之事为何？”
“我要亲眼见见那些被软禁的监视骑兵。”
马云禄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我要确认他们会不会真的归顺你们殿下，也想听听他们对你们殿下的评价。”
“马将军考虑周全，理应如此。”
阿史那?思摩笑了笑，爽快应允。
“请随我来，他们驻扎在东侧戈壁滩，殿下特意将其与主力大营隔开，既防他们哗变，也方便做思想工作。”
一行人向东而行，寒风越来越烈，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走了一个时辰，远远望见一片孤立的营帐。
营帐四周守备森严，铁勒士兵手持长矛站岗，眼神警惕，营帐内隐约传来交谈声。
“殿下对这些监视骑兵，采取的是恩威并施之策。”
阿史那?思摩边走边解释：“威者，切断他们与始毕的所有联系，收缴战马和部分兵器，让他们插翅难飞。”
“恩者，粮草供应优于普通士兵，每日有肉有酒，伤病者有军医诊治。”
“殿下派专人给他们宣讲利弊：始毕多疑，他们此次监视任务若失败，回去必遭重罚；若归顺殿下，不仅能保命，还能分到牧场和土地，家人也能免受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