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况又道:“那签,也是你们两人一起求的吧?”
这下沈烟不敢点头了:“这不重要吧?”
黎况叹道:“如今你们再无关系,你又为何执着于此?一路长途跋涉,只为洗刷他嫌疑?”
沈烟无奈,心说:这哪是为了他,是为了她自己啊。无水之鱼背后,牵扯到的她爹爹那桩案子,关乎他爹一世清誉。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在所不辞的。
但她心急火燎地来岭南,真的与赵月揽没有半点关系吗?一时间,沈烟目中出现恍惚。
“先前你说,你离开了九王府,我还真的以为从此再不会与九王爷有瓜葛了。如今看来,是我太傻了。”
“黎况,咱们时间紧迫,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黎况像是没听见似的,喃喃着:“我忽然阴暗地想,九王爷没有任何挣扎,甘愿进入皇城司,兴许就是为了拉住你,绊住你。”
“什么?”沈烟愣住了,有些不悦。
“其实,我也想啊。”黎况叹出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沈烟愈发恼了,不愿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与黎况说这些,当即甩了甩袖子走开了。
黎况望着沈烟背影,笑笑,用细弱的语声说着:“我也想用各种伎俩各种牵绊,让你不再前行,让你停留在身边。可是我不会也不愿这样做。我黎况有的,大概就一颗心吧。”
一回头,不见了沈烟身影,黎况面色一变,忽然意识到沈烟已走出好远,忙疾步追去。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沈烟,黎况心中焦急万分,胸口闷得慌,他开始后悔:刚才不该说那些话的……
直到桥下发现那个秀美熟悉的身影,黎况这才松了口气。
“小烟,我刚才说多了,你别放在心上。小烟?小烟?”
沈烟压根没有发现黎况,她蹲在桥下,一个卖竹器的路边摊前,专注地看着某件东西。
黎况不由蹲下来,跟着看去,纳闷道:“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竹筐啊。”
这个摊由一个笑容甜美的小丫头守着,她将两人盯着看的竹筐拿了过来:“可别小看这竹筐,虽模样普通,可是做工极为精巧。”
沈烟道:“确实精巧。这竹筐的底镶嵌着四角,虽是用普通的竹板打造的,但形态与构造都几乎完美无暇。寻常竹匠,难有这等功力。”
“姑娘好眼力。”小丫头笑起来,“这是咱们镇上最有名的竹匠做的。”
黎况蹙了蹙眉,问道:“其实这竹筐,原本已坏了吧?”
小丫头一惊,赶紧将竹筐收起来:“你别瞎说,怎么会坏了呢?”
“你就算收起来也没有用,我已看见了。竹筐上的竹条,与四角所用的竹板根本不一样,不是同一人所为。定是竹筐的底坏了,你们才新打了四角,好方便售卖。”
小丫头讪讪看着黎况,没想到这人眼力若此惊人。她只能再次将竹筐拿出来:“被你说对了。竹筐是我阿娘做的,底坏了,却又不舍得丢了,便请唐叔重新做了四角。”
沈烟立刻感兴趣问道:“你方才说镇上最有名的竹匠,就是唐叔吧?他如今住在何处?”
小丫头奇道:“怎么?你们要找他?”
黎况拉了拉沈烟衣袖:“咱们要找的是锻造金器之人,你为何向人家打听起竹匠来了?”
沈烟指着那个竹筐的四角说着:“谁说打金器的人,不能做竹器了?只要手艺顶尖,无论打造什么都绰绰有余。”
黎况惊道:“唐叔的手艺确实没话说,可是你不会因此就认为,他就是你要找的老蔡头师父吧?”
“也未可知啊。我只是觉得,这竹筐上的四角,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坚忍不拔、精益求精的态度,试问,谁会在这样一个竹筐上花费如此精力?殊途同归啊。”沈烟说到这里,递给小丫头几个碎银,“这竹筐我要了。”
小丫头一惊:“竹筐只卖十个铜钱,你给的太多了。”
“其他的就当是我的问话钱,你快告诉我吧,唐叔住在何处?”
小丫头露出为难神色:“你还真问倒我了,唐叔这人性情孤僻,独来独往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不过有人曾在镇上的书阁里看见过他,不如你去书阁碰碰运气吧。”
沈烟问了书阁所在,道谢后匆匆离去,手上不忘拿着新买的竹筐。
她走得极快,连黎况都差点跟不上。他跟在沈烟后面,望着沈烟疾步的身影,再想到她此行的目的,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怅惘。
“这里就是书阁了。”沈烟终于找到了书阁,停下来打量着眼前建筑。见外头大门紧锁着,她一下子就失望了。
黎况走上前:“我问了旁边的小店,说今日是书阁的闭馆日,不会有人进出的。”
“看来又得多等一日了。”
“咱们还是早些回去,明日再来吧。”
沈烟无奈点头,见路边小摊上卖着些小吃,便走过去,招呼黎况一道坐下:“你跟着我一路上都没吃顿好的,今天这餐我请你吧。”
黎况笑起来:“你上次请我吃了馄饨,今天该我请你了。”
“馄饨?有吗?”
“你忘了?就是我被调出九王府,去外城的那次。”
沈烟想了想,总算有点印象:“对对,还真是这样。”
她托着下巴靠在桌上,幽幽叹着:“这么想起来,真感觉恍如隔世。其实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光景,却觉得过了好久。”
黎况看了沈烟一眼:“今天还是小馄饨?”
“好啊。”
黎况唤道:“两碗小馄饨!”
“这就来了!”不多时,店家端着两碗小馄饨上前。
黎况取来一碗,在上面浇了些香油。一滴之后又是一滴,不多不少,正好两滴。然后他将碗推到沈烟面前:“快趁热吃吧。”
沈烟笑起来:“两滴香油,你还记得?”
“那是自然。自打从你那儿学来之后,我以后每次吃小馄饨都要点上两滴香油,如今都成了习惯了。”
沈烟深深吸了口香气,拿起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