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察觉到黎况语中的黯淡低沉,但她顾不了这么多,只能继续说着:“怎么就抓到九王爷身上了?他是被冤枉的。”
黎况脸色冷了冷:“你就这么笃定?”
“我今天有重大发现,还没有来得及跟你们说呢。”
“哦?你发现了什么?”
“是从老蔡头的徒弟那里听来的。”
“你们找到了老蔡头徒弟?”
“是啊,就在秦吟他们离开兰苑之后,老蔡头徒弟自己找上门来。”
黎况沉吟片刻:“你接着说,从他徒弟那儿得知了什么?”
“他说老蔡头有个习惯,那就是在锻造完金器的十二个时辰之内,他必定会将金器溶了”
“十二个时辰?这也就是说……”黎况眉头皱了起来。
“也就是说,九王爷当时拜访老蔡头时,其实并没有见到金鱼。金鱼已被老蔡头给溶了!”
黎况垂下头,心头闪过无数疑云,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深思中,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黎况问:“既然如此,那九王爷大可以大大方方说了,为何撒谎?如此一来,这岂非更叫人怀疑?”
“我猜,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凶手现身找他。”
“你猜?”黎况深深叹着,“我们查案得靠真凭实据,不是你一个猜字就能了事的。”
“这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以九王爷的性子他是不屑于撒谎的,之所以如此,只有这一种解释。”
“九王爷的性子?看来你还挺了解他的。”黎况抬起眼,澈亮的双眸此时布满阴翳。
沈烟将目光移至别处,不愿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道:“不如说说真凭实据吧。若九王爷涉案,那荀老大认罪之事怎么解释呢?他认罪,背后定有人指使,得好好审审。”
黎况听到“荀老大”三个字,嘴角抽搐了一下,缓缓道:“他死了。”
沈烟一惊,低呼道:“死了?何时的事?”
“就是今早,他自尽而死。先前我们也派人审了他,可惜什么也审不出来,如今他这一死……”
一时间沈烟心中乱糟糟的,感觉脑中思绪犹如一团线,越缠越紧,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黎况见了,心生怜意,不由拍了拍她肩头,柔声道:“这案子,我们皇城司定会倾尽全力查明,你就别操心了。”
沈烟茫然摇着头,置若罔闻。
她心想:目前最机密的事就是金鱼在十二个时辰内被溶,知道此事的除了老蔡头徒弟李复、她和赵月揽之外,就是黎况了。凶手尚不知情,如今定以为赵月揽知道金鱼下落。
这是赵月揽危机的来源,可偏偏也是他们唯一与凶手相抗衡的点。
黎况见沈烟不说话,叹了口气,正欲推着她回屋休息:“先去我房里休息会儿吧,晚些我再来叫你,陪你一起回爹娘那里。”
沈烟一脸出神,任由黎况推着自己入屋,当她呆呆坐下时她忽然一把抓住黎况,站了起来:“这是摆明了要把九王爷往火坑里推啊。”
黎况本已打算离开了,一步顿住,神情恍惚地看着沈烟:“你还是这么护着他?”
“我不是护他,我是护着真相。”
黎况紧紧盯着沈烟的脸:“真相是什么,只有审了查了才知道。”
“那你说说,凭什么说他涉案?你们带人回来的依据,是什么?”
黎况胸口深深起伏,眼神不定地看着沈烟,终于道:“事关案件机要,本不该跟你说的。但既然你执意追问,我也只能……”
沈烟心跳了跳,静静等着黎况。
“就在荀老大死后,我们收到了匿名信,写信人说老蔡头出事那晚他看见九王爷从老蔡头家中离开,手里拿了东西。”
“手里拿了东西?”沈烟一惊,皱眉道,“这信来的还真是时候,九王爷明明空手而归,信里却说他手里拿了东西?这信分明造假。”
“谁真谁假,还不知道呢。说不定九王爷登门拜访时,老蔡头溶掉了匠人赛上的金鱼,又重新锻造了一个呢。”
沈烟摇头:“哪能那么快?先前老蔡头在匠人赛上锻造金鱼,用了整整半天,期间耗费了多少心力?若还紧接着锻造新的,根本顾不上,时间也对不上啊。”
“又或者,老蔡头的习惯变了,压根没有将金鱼溶掉呢。”
“这也说不通,一个人的习惯若是形成了,哪那么容易发生变化?”沈烟说到这里,不由看了黎况一眼,见他一脸神色淡漠,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沈烟愣了愣,忽有些明白过来,恼道:“说来说去,你就是卯足了劲想把九王爷关在这里是吧?”
黎况温和地笑着:“洛阳山庄后他押我回京,那一箭可真狠,让我几乎送了命。我如今请他在皇城司做客几天,不为过吧?”
“想不到堂堂皇城司的司史大人,也会做公报私仇这种事。”
“不敢当。我请九王爷来,行的是公事,各种批文和程序一应俱全。”
沈烟突然伸手:“那封匿名信在你手上吗?让我看看。”
黎况退后一步:“小烟,这是我们皇城司的机密,我将匿名信的事告诉你,已是不妥了。莫要再让我为难。”
“有何不妥的?除非你们一开始就不要请我来帮忙,如今我忙帮了不少,案子也查到紧要处了,难道皇城司的作风就是过河拆桥?”
黎况眼神闪烁地看着沈烟,有点发怔。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烟,言辞凌厉,锋芒毕露,跟他平日所见的那个笑靥明媚、和颜悦色的模样完全不同。
一想到这里,黎况心里头有点难受,这不是他所希望的。而后他又忽地想到,沈烟之所以与他冷冷对峙,都是因为九王爷赵月揽……
沈烟压根没有想到黎况这会儿竟在考虑这些,她见黎况迟迟不说话,便道:“算了,信上定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看了也是白看。”
黎况这才回过神来,沈烟又道:“九王爷去拜访老蔡头之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写匿名信的人要么是真的看见了九王爷进出,要么就是与凶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