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着捡石头，遮住面上的尴尬，嘴上说着：“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我了？你若再拿我打趣，我可就不陪你玩了。”
“别啊姐姐，我不说就是了。”黎曜忙着讨饶，装模作样地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沈烟见了好笑：“行了行了，别装了。”
她见到村子上方的炊烟渐渐散了，家家户户都吃好了晚饭，灯火星星点点亮了起来，而天边最后一抹霞彩伴随着灯火的点燃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她叹道：“说起来，黎况确实有好几天没来了。”
“哟，姐姐想我哥了？回头我定告诉他，让他心里美一美。”黎曜一个嘴快，又说起了玩笑话。
沈烟眼神幽幽飘去，他赶紧识相地闭上嘴，在自己嘴唇上划了个大大的叉。
过来会儿，黎曜的脑袋凑过来，低声道：“我知道他为何这些天都不回来，定是查案去了。”
“查案？查什么案？”沈烟一惊，忙正色问着。
“这些都是我听别人说来的，姐姐你可别告诉我爹娘啊。”
“你放心，我一定不说。别卖关子了，快跟我说说吧。”
黎曜得意地笑起来：“看在姐姐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听说啊，这阵子京城里头出了桩案子，人命关天的案子！”
沈烟心中一颤：“什么人出事了？”
“出事的倒是个平头百姓，可是这案子牵扯到了宫里，干系大了去了！”
“宫里？你详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这就要从宫里的匠人赛说起。姐姐，你听说过匠人赛吗？”
沈烟沉声道：“我知道。宫里每隔八年就会组织一次匠人赛，选拔一批民间匠人进宫，至于原本在宫中做事的那些匠人们，若是上了年纪或手艺不精，就要被淘汰离宫。宫里的匠人们就是以这种方式更新换代的。”
黎曜抚掌笑道：“姐姐既然知道，那我说起来可就省力多了。前阵子啊，八年一度的匠人赛再次来临，赛上拔得头筹的是来自坊间的老蔡头师傅。他一出手，将宫里最顶尖的匠人荀老大都比下去了。”
沈烟不以为意地说着：“胜负是常有的事，荀老大做不了第一，尚还有个第二，宫里头也仍留有他的一席之地。”
“姐姐说的不错，但问题就在于，比赛之前荀老大曾放出话来，说他那一身金匠手艺放眼整个京城都无人可比。若是输了，他甘愿拿自己的人头作赔。”
“好大的口气！现如今他输了，难不成他真将自己脑袋割下来？”
“姐姐猜错了，荀老大虽输了，但他的项上人头还稳当留着，反倒是夺魁的老蔡头师傅，死了。”
沈烟叫出了声：“老蔡头死了？”
黎曜忙道：“嘘！轻点！”
沈烟定了定神，低声说着：“这要论起来，恐怕是荀老大嫌疑最大。”
“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但荀老大在匠人赛结束之后就回宫了，宫里其他人都看到的呢。他顶多是有些嫌疑，但并没有证据。”
沈烟不由看了黎曜一眼：“你小小年纪，竟然心思还挺缜密的。”
“那是自然。这桩案子奇的很，我为了解疑，私下里向别人打听了不少呢。”
“奇的很？你说来听听，奇在何处？”
“姐姐你是不知道啊，老蔡头死得可惨了。”
“哦？你连这都打听到了？”
黎曜迟疑地看看沈烟，忽问道：“姐姐，你刚才的晚饭可吃饱了？”
“正说着案子呢，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怕姐姐你胆小，听了之后将晚饭吐出来。”
沈烟笑：“怎么会？你尽管说就是了。”
黎曜这才道：“我听说，老蔡头死的时候尸首分离，死不瞑目。”
说这话的时候，黎曜只觉后背凉飕飕的，一时后悔自己讲起了这桩案子。可是抬眼一看沈烟，她眼神晶亮地看着自己，一脸好奇地等着他说下去，完全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
黎曜勉强咳了声，继续说着：“他身体靠在椅背上，手搁在桌上，手心朝上，手旁边就是他分家的脑袋。更让人惊惶的是，他一对眼珠子瞪得老大，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手掌心。”
沈烟心念一动，奇道：“他看自己掌心做什么？难道掌心里有什么东西吗？”
“大家都在猜测，他掌心应该是放着件东西的，可是当他尸体被发现时，手里面空无一物。”
“哦？他手里会是什么东西？”
“应该就是匠人赛中老蔡头打出来的金器，那金器精巧绝伦，听说它在匠人赛一亮相就引起了全场瞩目，是毫无争议的桂冠。可是官府听说了他死讯后，翻遍老蔡头家中，都没有金器的踪影。老蔡头被害，一定与它有关。”
“他那件金器被你们说的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嘛，我也无缘得见，只听人说是一条鱼，全身用金叶子锻造，这鱼最妙的地方就是，放在手掌心时它尾巴就会一摇一摆的，像条真鱼似的。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觉得金鱼原本定在他手掌心，被杀他之人拿走了。”
“无水之鱼！”沈烟脸色剧变，一下子站起来。
“什么？”黎曜奇怪地看着她，“无水之鱼是什么鱼？哪有鱼能生活在无水的地方？”
忽然他顿住了，一拍脑袋叫道：“对啊，这金鱼就是无水的！”
这下黎曜露出了好奇神色，追问着沈烟：“姐姐，你怎会想到无水之鱼呢？”
沈烟赶紧搪塞几句，随后转移话题：“对了你刚才说，黎况就在查这案子？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官府出了告示，悬赏万两，缉拿真凶。我哥冲着赏金，定会查那案子。”
“赏金？他不像是见钱眼开的样子啊。”
“我说姐姐，这赏金数目可是万两，谁见了不眼红？若是我哥能赚来万两赏金，那我娘就放心了。”
“怎么又跟你娘扯上关系了？她放心什么？”
“我前几日好几次听我娘说，我们家底薄，攀不上姐姐这样的姑娘。若有赏金在手，我娘就能放心看着我哥将漂亮姐姐娶进家门了。”
沈烟忍不住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净说些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