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一经触发,落子无悔。
时隔五年,狼烟再次在千里冰封的大乾北境点燃,直冲云霄,抚乱雪花。
常言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这两年一直被天灾和内斗闹得四分五裂的北羌此时已经自顾不暇,那还会有多余的功夫用在新抢过来的地盘。
而沈耻却是已经隔着界限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将近五年,五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夜,他的脑海里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夺回大乾当年输给羌贼的一切。
为了这一战,他准备得太久了。
所以,这一次,从发起进攻的号角吹响那一刻算起,在沈耻的指挥下,由冷溪和大乾四将率领的大乾军团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将整个枢州重新从北羌人的手里夺了回来。
大乾史书上将这一场扬眉吐气,振奋人心的战役称之为“复辉之战”。
原本北羌驻扎在枢州的兵马和官员就是他们各个部族拼凑出来的,如今北羌本就内斗严重,在此次战役之中,更是相互猜忌,相互掣肘。
有时乾人的兵马都还未杀到,便听说了他们自己人先打起来的消息。
对于乾军来说,既好笑,又解气。
当乾字旌旗再次飘荡在枢州大地之上时,冷溪从边关城墙之外被风雪掩盖的胡律沁草原,看到不远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目连山。
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都能听见被北风吹过来的,来自北羌人的怒号。
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也能影影绰绰地看见在风雪霜雾的背后,是重新集结起来的北羌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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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一次集结了如此庞大的军团来与我军对峙,看来明天那一仗咱们还是打得稳妥一点吧。”
这种保险起见的话之所以会从冷溪嘴里蹦出来,无外乎是因为她是头一回上战场,之前也不过是略略翻过基本兵书,是以用兵能力和沙场经历,可能还不如营帐里年纪最小的孟鹤鸣。
正好这次宋念不在,正好让周跃东逮着机会挤兑她:“如今的北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这样数目的军队跟咱们隔空对峙,这符合常理么?假若,这两年他们自己窝里斗可以说是故意演出来忽悠咱们的,但夏旱冬雪连年灾荒的事,可就是归老天爷管的,做不得假的吧?或者您随便算算,这些年胡律沁草原上光是死在天灾的人畜,就有多少了。”
孟鹤鸣赶紧道:“北羌人诡诈多变,娘娘觉得谨慎些也不失道理。”
有人帮着说话,冷溪的底气便更足了:“这都多少年了,你那个沉不住气的毛病改改能死啊。兵力甚么都无所谓,虽然对面主将也不是雅尔敏,秦世忠也未能亲临前线,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甚么时候就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这不是沉不沉得住气的问题,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时犹豫了,保不齐就会失去了打垮对方的机会!”周跃东硬着头皮与她据理力争,“况且斥候前前后后派出去了那么多个,四面八方的地形,还有敌军阵型人数都摸得不能再清楚了,还有甚么好担心的!”
“谨记四个字,骄兵必败!是不是这一路打得有点太顺了,你小子也就跟着飘飘然了?!这种关键时候,谨慎点儿难道就一定是错的?!”
“你这纯属妇人之见!大丈夫行事,岂能畏首畏尾,缩头缩脑?!”
“是,周将军,周大人,周大丈夫,您当年行事确是没有畏首畏尾,更没有缩头缩脑,然后顶多就是挨了个被罢职在家禁闭整整一年的罚嘛,多大点事儿啊,又没丢命!”
“姓冷的咱们就事论事,你别给我在这儿阴阳怪气地翻旧账!”
“我就算不是皇后,也是你的顶头上司,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儿啊!”
“又没册封又没大婚,你算甚么皇后!哪家皇后会连打仗这种事儿也要掺一脚进来的!”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领了几件芝麻大小的功勋尾巴就翘天上去了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以大不敬之罪,将你就地正法!”
“来……”
“都别吵了!”
最后,还是沈耻终于忍无可忍地平地一声吼,将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给吼安静了,“大战在即,有这个功夫在这里窝里反,还不如回去养足精神备战!都赶紧给我回去!明天战场上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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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沈耻都这么说了,冷、周二人还是谁也不服谁,从大帐里出去之后,还特别幼稚地朝对方愤愤哼了一声,才分道扬镳,各回各的营帐。
又他二人这一次是说吵就吵起来的,事后谁也没想到就凭他俩那一个赛一个高的音量,还没到第二天早上,大战前夕自家两名主将宫人争执之事就在乾军中扩散开来。
他二人所持有的不同态度和说法,也成了底下将士们议论的重点。这种火药味儿格外浓郁的对立很快也在军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有支持周跃东的,有支持冷溪的,虽然更多的人要么是还不知情要么就是保持中立的。
如此一来,军心不齐,阵脚自然也就乱了。
更诡异的是,军中这般异动,不说是冷溪,就连沙场经验老道的其他几位将领却都愣是充耳不闻,好像压根不当这是回事儿似的。
以至于次日清晨战鼓擂动之前,原本奉命率领人马预备从左翼奇袭的冷溪,特意同本要与周跃东领主力军正面进攻的孟鹤鸣交换了任务,非要和周跃东别苗头别到底了。
沙场之上,朔风猎猎,狼烟四起,打杀声震天动地,血与汗挥洒遍野。
周跃东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也不与冷溪商量一声,就领着自己的那一半人马不管不顾地往前杀,往前闯,像匹脱缰的野马,没多久就和冷溪所领控的兵马分开。
两匹人马之间立时出现了一条十分明显的分界线!相当于白送给敌方一个可以钻的大空子!
坐镇城楼之上的沈耻脸都急白了,可这个时候鸣金收兵也晚了,周跃东已经带着人长驱直入,勇猛地扎进了敌军深处!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北羌果然抓住了那个空档,奋力从右方突破,直接将整支乾军拦腰阻截!
被阻拦住去路的冷溪也在这时掉了链子,被敌军合力挑下了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