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梅尔特差点忘了维持生命之树，因为天上的场面过于震惊。
安兹的使出的“现断”在面前凭空带来一发犀利的斩击，砍在芙莉莲展开的球形护盾上，没有奏效。
但是不知为何，芙莉莲的护盾有一个缺口，并不完整。
结果就是来自地面的一发不起眼的光束恰好穿过这个缺口，直接在芙莉莲的肚子上开了个窟窿，直淌血。
“呵，果然是这样。”
安兹笑着说道，但他也不好受。即使全力织起护盾，也被一发Zoltraak（一般攻击魔法）打穿。他左边的肩甲和骨头都被打飞了。
芙莉莲面无表情地望着光束的来源，是地上的一个畸变守卫。应该是刚才火焰烧完以后剩下的，或者新召唤出来的吧？
她叹了口气。
“还是被你看穿了啊，虽然我也觉得这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安兹的手按在已经不存在的左肩上。
“因为我实在难以相信，你这种水平的法师居然会在施放魔法的瞬间关闭魔法探知，也就是说发动攻击的那一刻防御能力会大幅降低。简直就像拳击手出拳瞬间闭上眼睛一样。”
“所以你召唤了那么多魔物，就是为了隐藏其中一个对我发动奇袭，挺行的嘛。那魔物应该是对魔力反应的类型吧？”
“没错。畸变守卫原本是我配置在纳萨力克的魔物，可以设置成自动对敌人的魔法攻击产生反应并立刻攻击。但光是这样肯定不足以利用你的破绽，毕竟你不可能对自己的弱点一无所知。”
“于是你故意冲上来，制造出会受到攻击的破绽，让我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这可以命中你的一击上。”
芙莉莲随手在肚子上一摸，望着满手的血。她在原本的世界里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有点新鲜呢。
她笑了笑。
“然后呢？你伤了我，我伤了你。这个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吗？”
“呵呵呵，这个嘛。”
安兹忽然向后飘去，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着。
“干得不错，芙莉莲！这次我就把胜利让给你们吧！”
说完，全城的结界消失，安兹加速飞走，不知去向。
剩下的骷髅们也都化作骨头和骨灰，回归大地。
*****
南部战场分出了胜负，王国军开始向北部战场集中，亚伯拉克难以继续坚持了。
而且结界消失说明安兹已经退回纳萨力克，于是亚伯拉克也果断选择了撤退。
战斗结束了，王国军夺回了辛迪科斯城。但是伤亡超过万人，比预期的要多。卡维利安阵亡，这下大主教的位置又空出来了。
好在王国军全灭了魔兽，这样接下来魔族应该就没有魔兽可用了。凯亚尔葛和露娜也都被重创，芙莉莲还伤了安兹，王国军这波可以说士气大振。虽然芙莉莲也伤得不轻，但有精灵们在，那种伤都是小事。
波托克命令军队在靠近城门的区域就地休息，让从者和精灵们继续把城内还未探查清楚的部分都探查完。等确认城内绝对安全后，全军再进城休整。
他忙着清点损失，整编部队。考虑到接下来要进山直奔纳萨力克，他打算让军队休整几天再出发。
每个人脸上都疲惫不堪，但还有精气神。能回到辛迪科斯本就是件喜事，今天这一战又证明了他们能够正面打败魔王和魔族军，胜利可以说指日可待。
当然因为过去那些经验，大家乐观归乐观，不会说必胜什么的。
波托克没有休息，召集布洛妮娅和军官们开会。有很多事情要讨论。
首先就是贝卡尔。幸存的教士说卡维利安杀死了贝卡尔，但看卡维利安的尸体明显是被烧死的。很难想象魔族军都被打垮了还能有人杀死卡维利安。再加上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火墙。教士们总感觉贝卡尔似乎没有死。
必须找出对策。贝卡尔这人一向神秘，王国军与他交战的记录很少，得尽可能分析他的能力。为此布洛妮娅还找来了莉卡一起讨论。
再就是凯亚尔葛。克莱门汀伤了他的灵核，虽然他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应该是在强撑。灵核对从者来说可是致命弱点。
话说克莱门汀向布洛妮娅报告了这些之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至于露娜，被尤莉娅把解咒魔法的术式打进了眼睛，魔力就算不全报废也得减半。已经不需要担心。
只是尤莉娅的心情一直很复杂，战斗结束后好像闷闷不乐，不说话。大概还是很介意利用露娜偷袭凯亚尔葛的计划吧。
不过她还是跟着其他精灵去城里探查了。大家还是老办法，检查一段就种一棵树。
只有利奥和赤瞳一直向着城市最深处走去。
“那边怎么样？”
从一处房子废墟里走出来的利奥看到从另一片废墟走出来的赤瞳，问道。
赤瞳喘了口气。
“安全。你怎么样了？”
“我这边也安全。”
“我是说你的状态。看了那么夸张的魔法对轰，精神肯定承受不住吧？还要到处走，不累吗？”
“没事，只是一开始有点头晕而已。咱们经历的事情不是比这更残酷？”
“撑不住可要告诉我啊。”
“我知道。走吧。”
两人继续深入，不多时踏上了一大片废墟。地上还有零星的火焰，应该是芙莉莲那招大火留下的。
望着满地的残垣，赤瞳站住了。
“很像啊。”她说。
利奥是真的有些累了，也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像什么？”
“我最后战斗的地方。”
“啊，我记得你说过。反抗军攻入帝都，你们就是先锋。那就是你的最后一战？”
“嗯。也是我杀人杀得最多的一天。士兵，帝具使，最后是……”
赤瞳握紧了她的刀。
“……艾斯德斯。”
*****
帝都正中央的某个地方，与辛迪科斯同款的废墟之上，被厚重的冰墙围起来。
赤瞳与艾斯德斯的战斗，在这一刻分出了胜负。
用出了撒手锏的赤瞳让自己强行跟上了艾斯德斯的速度，伤了她一条胳膊。但艾斯德斯在诅咒蔓延到身体之前自断手臂，硬是跟赤瞳打得有来有回。
即使如此，她还是被逼出了自己最后的手段。
mokopotemo（摩珂钵特摩），也是从者艾斯德斯的宝具。解放帝具的力量，用足以冻结细胞和神经的严寒封住对手的动作。
然而，赤瞳提前料到了艾斯德斯出招的时机，只在mokopotemo（摩珂钵特摩）中留下自己的残像，撑过了这段原本可以让自己必死无疑的时间。
之后，就是现在这一幕了。
杀手的刀斜切过将军的身体，诅咒已经布满艾斯德斯的全身。
完成这一击的赤瞳感受到了平静。她能平静地站立，平静地回答艾斯德斯的问题，平静地看着这位帝国最强自行了断。
好吧，最后那一幕其实不太平静。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如此。
这些细节利奥还是头一次听说。
“艾斯德斯，一场苦战啊。她一死，后面就没有什么强敌了吧？”
“嗯。那意味着我们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真是不容易。然后呢？”
“然后？”
赤瞳想了想。
“然后我就离开了。离开帝都，离开反抗军。”
“为什么？推翻了帝国，百废待兴，不应该留下来建设新国家吗？”
“我是‘夜袭’的一员，我们的任务就是暗杀那些不能用正常方式消灭的敌人。所以我们不能留下。虽说到最后还活着的只有我和boSS而已。”
利奥苦笑道。
“所以你觉得你们干的事和那个帝国没太大区别啊。”
“我知道。我杀过很多人，而且他们不全是恶人。我们夜袭本身就是反抗军不能示人的一面。既然天下太平了，我们也就没有用了。”
“这我不能苟同。”
“你想说我们的手段有问题吗？”
“不是。我不喜欢你对夜袭和反抗军的态度。你该不会觉得没有了夜袭，没有了你们暗杀帝国要人的经历，反抗军就是民众心目中绝对的正义，绝对的善良了吧？”
赤瞳眨眨眼。
“难道不是吗？”
“那我问你，你见过绝对善良的人吗？无论对待什么人都和和气气，面对什么事情都不愠不怒，始终为他人着想，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没有一丝恶意。这样的人你见过吗？”
赤瞳想了想。她心目中有几个答案，又马上否定了。
“确实没有。但也不能否认不存在吧？”
“就是不存在。当你说出没有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不存在了。哪怕是你身边和你最亲密的人，你也无法将他们列入答案。”
利奥拍拍衣服站起来。
“因为你很清楚他们的缺点，清楚他们会为什么事情发怒，会在什么情况下展露恶意。他们可以被称为善人，但他们永远有恶的一面。没有恶意，他们甚至连最起码的杀人都做不到。”
赤瞳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利奥。这些话对她来说有点超纲。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组织也是如此。你们打倒的帝国在建立之初一定是善的代言者，是正义的化身。即使如此，人对人的恶意也不会消失，只会逐渐积攒，让帝国被新政府取而代之。但新政府又如何呢？会让人的恶意彻底消失吗？”
“我不知道。”
“我认为不会。只要组织还是人在运作，恶意迟早会聚集起来。任何世界的人都是善恶两面，就像你永远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一样。以为把恶意切除就可以称为绝对的善，这种想法简直天真到家了。”
“这，也许吧。”
见赤瞳有些糊涂，也可能是纠结，利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抱歉啊，说了些自以为是的话。好啦，休息完了，走吧。”
两人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了辛迪科斯的大教堂外。它在刚才的战斗中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明明周围都被夷平了，大教堂却只是少了些边角而已。
在感叹大教堂幸运的同时，两人进入教堂，来到地下。
然后大概明白为什么教堂会躲过一劫了。
*****
20分钟后，波托克带着一群人来到教堂地下，看到了利奥和赤瞳的发现。
半径10米的魔法阵，外圈立着许多椎体水晶。芙莉莲和爱洛梅尔特检查了好几遍，最后得出同样的结论。
“这应该是传送法阵。”
波托克懂了。
“难道说可以直通纳萨力克？”
“很有可能。”爱洛梅尔特说，“纳萨力克藏在山里，对魔族来说进出肯定很不便。有这样的传送法阵不奇怪。”
“而且安兹撤退的时候应该也用了这个东西。”芙莉莲说，“从水晶里残留的魔力来看，它应该是被用过没多久。”
“具体来说呢？”布洛妮娅问道。
“这个我不好推断，毕竟还不清楚启动后的魔力是什么样。总之先修好再说吧。”
“这能修好？”波托克的语气里有了兴奋。
“我感觉能行。但要是修好的话，纳萨力克那边肯定会知道。所以我建议咱们先讨论一下怎么办。”
“有道理。那就等部队休整差不多再修吧。然后利用这个法阵直接攻进纳萨力克！”
爱洛梅尔特蹲在法阵边上，先摸摸法阵的边缘，又摸摸旁边的水晶。
摇摇头。
“或许行不通。根据我的观察，这个一次能通过的人可能不多，我们的部队没法在纳萨力克快速展开。”
“这可不好。”布洛妮娅说，“纳萨力克是魔族主场，要是我们无法短时间把大部队传送过去，先头部队被围歼的可能性极大，甚至连传送法阵都会被彻底封锁。”
“唔……”
波托克眉头紧锁地思考着。确实，贸然传送太危险，或者说光靠传送攻入纳萨力克不适合大部队作战。
但有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国王思忖片刻，说道。
“既然这样，就把部队分成两部分吧。大部队进山攻击纳萨力克，留下少部分人趁机传送进去，里应外合。”
这个计划得到了其他的人赞同。除了一个人。
“陛下，我认为不必如此谨慎。”
利奥说。
“完全可以现在就修好法阵，突袭纳萨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