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转眼就过,轻轨轻轻入站,声音比地铁小了不少,透着股轻便劲儿。车门打开,一节车厢就左右各一个门,不像地铁那样两边各两个,进去后座位是纵向排布的,我倒有些不习惯——平时坐惯了金州地铁那种座位方向跟列车前进方向一致的布局,这种老旧风格的排列总觉得别扭。
好在1号车厢附近没什么人,我们一家五口整整齐齐坐成一排,按小喧儿、我、老狂、爸、妈的顺序依次坐下。刚坐定一分钟,列车门就缓缓关上。
我侧身回头,一侧是街边现代化的规整布局,暖黄路灯亮得晃眼;另一侧是绿油油的防护林,隐约能瞧见护城河的轮廓,古城墙的剪影在夜色里静静卧着,和亮堂的街景形成鲜明对比。这一片是猪街历史文化街区,从前是外城卖猪的集市,后来连带着羊街、马街、牛街、百水巷、铜鼓巷这些卖杂货的小街小道,都划归进来。
一百年多前改造时,那些低矮不安全的老平房被拆了,换成了整齐划一的三层到五六层的现代化商业街区,既留着老底子,又透着新气息。列车沿着城墙稳稳前行,先经过上车的左阳门、右阳门,往东拐过拐角,顺着四方形的城墙往北转。
轻轨车厢小,转弯格外灵活,大拐角处“哐当”一下就转了过去,毫不拖沓。一路掠过东便门、人民门、东正门,到和悦门时,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是十二座城门里最大的一座,现代修复后,青砖黑瓦的楼顶高出防护林不少,气势十足。
整整二十分钟,列车绕古城环了一圈,刚好满足了小喧儿“坐完整一圈”的要求。这轻轨统一票价两块钱,不管坐多远、停多少站都不变。小喧儿还惦记着“最宽的街”,我们便没下车,接着坐第二圈。
这回车厢里上来不少人,我和老狂主动站起来让座,爸妈也不客套,老狂则把小喧儿抱在怀里。窗外的街景和猪街一带差不多,低矮建筑间透着车水马龙的现代化气息,一晃而过。
又过了一阵,列车播报“和悦门站到了”,我们总算下车。这里是A1环线与8号线、9号线的换乘站,站台比上车时大多了,旁边有扶梯通往地下换乘层。我们没往地下走,径直往出口刷码出去——进站时没扣钱,出站后账户自动划走了两块钱。
平时坐惯了地铁,这回换轻轨倒觉得新鲜,沿途的风景也看够了。到了和悦城门下,在老狂和妈的提议下,我们各自拍了几张照留纪念。
毕竟是演员,摆起姿势来熟门熟路,我拉着小喧儿做了不少优美造型,转头又搞起稀奇古怪的抽象动作,活脱脱一个调皮老妈。风把我的微卷披肩发吹得有些乱,我随手从手腕上取下黑色皮筋,扎成高马尾,刚转身,老狂就按下了快门,定格住这一幕。
古城周边已经聚了不少人,我这才想起老狂早上给我看的消息里,桃姐说全公司休息——今天是北方小年。金州虽不在北方,但日历上明明白白写着,加上这里是首都,天南地北的人都来,不少人趁着小年到古城游玩。
和悦门作为东面最大的城门,门口早已熙熙攘攘。我们跟着人流往里走,不想打扰秩序,古城的夜色里,暖黄路灯映着青砖黑瓦的城墙,旁边是现代化的商业街区,防护林的绿意与护城河的水光隐约可见,科技、生态与历史就这样揉在了一起。
刚进入城门,踏上和悦大街,就透着股和平时不一样的热闹气息。道路两旁的楼檐下,挂满了一排排整齐的红灯笼,望不到尽头——这还没到除夕,只是北方小年,没想到就这般红火。
街上人来人往,出出进进,却不显拥挤。这条路经过现代化改造,宽得很:中间是双向四车道的柏油路,不时有车辆和古城专属的无人观光车驶过,那观光车形制和金龙影视城的有些像,只是个头小了一半,满载也就十人,专为懒得走路的游客代步;两边的人行道各留了至少八米宽,铺着石板,街边摆满了各色小摊和店铺,人流都靠右行走,秩序井然。
我们跟着不算拥挤的人流一路边走边看。刚进门的店铺,大多是文创小店和珠宝玉石店。这年头人造珠宝遍地都是,早就不值钱,偏还有些商家刻意抬价。对我们来说,有钱买却完全用不上,从来不会光顾。再说,现在高科技合成技术厉害,连玉石都能仿得惟妙惟肖,不是专业鉴定师根本分辨不出真假,为了避免上当受骗,能不进就不进,权当看个新鲜。
我把小喧儿拉到人行道内侧,方便他看清街边的小玩意,小家伙眼神里满是好奇。我倒没什么新鲜感,除了这小年特有的人间烟火气,这街景早在大学时就看习惯了——当年和悦城门离大学城南地铁站最近,是我常来散步的地方,十多年过去,竟几乎没一点变化。
往前走了一段,路过不少小街口,在一个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吆喝声:“会员日!天天会员日!天天打八折!”
是东骏大药房的广告。这抽象的吆喝声,居然已经响了一百多年,我十多年前逛古城时就常听见,如今再听,反倒满是回味。小喧儿像是第一次听到,觉得新奇得很,嚷嚷着要进药店看看。
我们一家子在人少的路口停下脚步,打算商量商量。
脚步刚停下,我就对着小喧儿开口:“咱没生病,去药店里干啥?就那么好奇?现在这社会多方便,真要是突然生病家里没药,随便下个外卖就能送到家。不妨说说,你到底想要啥?”
“我想要里面那个罐子!”小喧儿伸着小手指向药店橱窗,“就是装着不明液体,泡着一根根东西的那个!”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刚好能看清橱窗里摆的物件——像是用人参泡的药酒,标签上的价格依稀可见:7948元\/升。我平时不研究这些,说不清这价格算贵还是便宜,更分不清人参是真是假,毕竟这年头人工培育的人参遍地都是。
“那东西不适合你,咱吃了也没用。”我揉了揉他的头,“这是大补的,我听说吃多了还会流鼻血呢。”
“哎呀,那不要了。”小喧儿撇撇嘴,又不死心,“不过还是进去看看呗,万一家里有需要准备的药,到时候点外卖多麻烦。”
没想到老狂居然立马接话:“好像也是啊!我听人说家里总得备点常用药,咱家里连基本的感冒药都没有。今天刚好会员日全场八折,要不直接把药店搬空得了?平时他们卖得也不多,咱让他们赚一波,互利共赢多好。”
他话音刚落,妈就“啪”地拍了下他的肩头:“你小子想啥呢?虽说咱不缺那点钱,但身体好端端的,瞎买一堆没用的药干啥?”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想起,这药店里有卖金银花露的,过年吃的东西油腻,买点以防上火刚好。哦对,还有原生态的金银花、菊花、枸杞,这里面应该都有,全买一遍,咱只买用得上的,用不上的摆到过期也是浪费。”
“有道理,我赞成。”爸跟着附和,转头看向妈,“云兰,你之前不是说咱俩得回天国老家一趟,看望长辈亲戚吗?不如趁着这时候,买点人界的保健品给他们尝尝鲜。”
我立刻接嘴:“哦对,保健品大多是送长辈的。我倒听说燕窝很养人,还从没尝过呢,以前听说明星都靠燕窝美容养颜,说效果可好了,咱也买一波!”
“好嘞,既然都这么说,保健品也安排上!”妈拍板决定。
一家子很快穿过街口,走进了东骏大药房。我拉着小喧儿直奔保健品区,挑了几个包装看着不错的套装,里面正好有我想要的燕窝,压根没看价格,直接伸手拿了下来。
等我走到柜台前时,爸妈和老狂已经分工合作找齐了东西:一整箱金银花露,还有两罐枸杞、一罐菊花、一罐金银花。
扫完条形码该付钱时,我、爸、妈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老狂身上。老狂从右边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点开支付宝,对着收款码一扫就付了钱。直到付完款,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拿的是我的手机!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缺那点钱。
虽说当年我在金州落户时,就已经办好了社保卡,平时买药能报销不少,但我的社保卡一直没激活,里面也没存过钱,从出道到现在,我也没得过什么大病,压根没用到过。再加上今天全场八折,买的又都是实用的东西,也没花多少冤枉钱。
出了药店,老狂把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收进了自己手环的储物空间,我们一行人又顺着和悦大街往前走去。
刚出药店没几步,小喧儿的目光就被门口的智能电子秤勾住了——这设备能测身高、体重和血压,看着眼熟得很。
我忽然想起,十多年前路过这家店附近时,好像也见过同款,当时和小玉好奇凑上去称过,不扫码只能报身高体重,想看清细数据就得扫码,结果扫完不仅要付钱,还被推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这玩意儿。再说,我的身高体重早就网上公开了,虽说好久没称,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可小喧儿不管这些,好奇劲儿一上来,“噔”地一下就蹦上了秤。电子秤立刻发出清晰的播报声:“您的身高是123.7厘米,您的体重是19.87千克。”
“哇!我居然还没到20斤!”小家伙眼睛一亮,满是惊奇,转头就硬拉着我的手,“老妈老妈,你也来称!快试试!”
我拗不过他,生怕反着来会把他弄翻——毕竟我力气不算小,只好顺着他的拉扯,一步跨上了秤。
“您的身高是173.8厘米,您的体重是48.15千克。”
我刚从秤上下来,就一脸懵逼:怎么还长高了?大概率是设备不够高级,再加上我穿着鞋,测量数据才偏大。体重倒是比平时的46千克回升了一点,想来是最近生活太逍遥,不过好在还维持在45-50千克的区间里,我身体一直没什么毛病,连低血糖都没犯过,身材也不用刻意维持,倒也无所谓。
“哇!老妈先前说自己46千克,现在打脸了吧,啪啪啪!”小喧儿叉着腰,在一旁叫嚣着调侃。
“你小子别乱说话!”我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体重本来就会上下浮动,这叫热胀冷缩懂不懂?我现在身上热,身体膨胀了,体重自然重一点!”
小喧儿听得似懂非懂,还想跟我争辩,老狂已经笑着站上了秤。
电子秤很快播报:“您的身高是177.6厘米,您的体重是68.70千克。”
他下来就吐槽:“这玩意儿肯定没减去衣服和鞋子的重量,不准不准,别信它的数。”
这场小插曲过后,我被小喧儿调侃了一通,一行人继续沿着和悦大街往西走。本来喊着饿的小家伙,这会儿早把吃饭的事抛到了脑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街边的景致,一路东看西瞧,劲头十足。
刚顺着和悦大街往前挪了没几步,小喧儿的好奇心总算从电子秤上移开,注意力被街边的烟火气勾了去。我依旧拉着他的小手,和老狂并肩走在前面,爸和妈慢悠悠跟在身后,踩着石板路的脚步声不紧不慢。
突然,小喧儿猛地拽了拽我的手,小身子往我身边靠了靠,仰着脑袋说,“妈,你们是不是忘了领我去吃饭呀,刚才拿了那么多保健品,总不能当饭吃吧。”
我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小家伙先前还喊着饿,这一路被街边景致勾了魂,倒把正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哦对呀,我本身是不饿,”我低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才一路上确实经过不少小摊点、小吃店之类的,你也不说停。”
“哎呀,那是因为人家觉得不满意嘛,”小喧儿撅了撅嘴,小眉头皱着,“再说往前面走一点,小吃不是更密集吗。”
“好啊,”我转头朝身后的爸妈和老狂喊了一声,“老狂,爸妈,你们想吃点什么?”
老狂往前凑了凑,语气随意得很,“无所谓啦,我感觉中午吃的都没消化完,逛的差不多了,撸几根串串呗。”
爸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笑意,“我也随便,关键看小喧儿的想法。”
妈也迅速表态,脚步没停,“嗯,那就看孩子意见呗,我吃啥都行。”
“哦哦!我们一家可真默契,顺利商讨一致哦!”小喧儿眼睛一亮,拉着我的手就加快了步伐,小身子往前探着,右手直直指向远处,“我要吃前面那家,远处老妈看得见吗,豆花……米线!”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愣了愣。远处立着个老大的招牌,红底白字透着股喜庆劲儿,旁边还配着全息投影的招牌,循环播放着豆花米线的宣传照片,雪白的豆花、筋道的米线浇上鲜红的酱料,看着倒挺诱人。小喧儿也就认识这几个简单的字,能准确指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一想到豆花米线,我就有点犯怵,“豆花米线?那玩意我吃过,又烫又难吃,老亏了,一搅豆花全碎。要不换个别的?”
“哎呀,那是老妈挑食,我就要吃!”小喧儿拽着我的手不肯松,语气带着点小倔强。
老狂在一旁打圆场,“确实也是,我们两个吃不习惯豆花米线,是我们的习惯,人家想要尝鲜就放心大胆的去呗,就不信他家只卖这玩意儿。”
“也是哦,”我转头问身后的爸妈,“后面两位有何看法?”
“我没问题,随便吃点应付一下。”爸乐呵呵地说。
妈跟着附和,脚步也加快了些,“确实,我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些视频,说有的博主挑战吃豆花米线或者宣传豆花米线的,我本人可是一次没吃过呢,趁着这机会尝尝到底口味如何。同时感觉瞬间来了灵感,这次吃了以后,我回家用自己的手艺,自己的创新,做一碗豆花米线,经过拍摄、剪辑,就可以变成新一期的美食动态啦。”
于是很快定下主意,一家五口加快步伐,跟着不算拥挤的人流往前赶,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这家店门口。店面是地道的古城砖木结构,原木的梁柱透着温润的质感,门楣上挂着块厚重的木质牌匾,上面刻着“正宗金山豆花米线”几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底下还缀着“百年传承,匠心非遗”八个小字,看着就透着股大气庄重的劲儿。
我盯着牌匾看了两眼,心里嘀咕着,豆花米线到底是不是非遗啊,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能在店里找到自己心仪的食物,它就是一家好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