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这辈子见多识广，也算是尝过不少美食了。
可饶是如此，这面包刚一进嘴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被惊艳到了。
怎么会有这么松软却又香甜的东西？
他愣了愣，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嚼了嚼吞咽下去之后，他快速地又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更加仔细地品尝着。
林月茹看大家这反应，心里别提多骄傲了。
她要是有个尾巴，这会儿早就该翘上天了。
韩老太笑着问道：“老爷子，您尝着月茹做的这东西味道怎么样？”
老爷子把手头的一点吃干净之后，傲娇地擦了擦手。
“还行吧，也就那样，勉勉强强不算难吃。”
林月茹看他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就已经乐出声了。
她知道老爷子一贯不爱说好听话，所以能从他口中得到这样一个评价，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韩老太听老爷子这么说，心里也算是有了底了。
老爷子毕竟肯定比他们要见多识广，如果连他都说可以的话，那林月茹这个就肯定没有问题了。
众人楞个神的功夫，再一低头却发现桌子上的面包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就剩下几小块了。
当下谁也不敢再耽误工夫了，纷纷开始抢着吃了。
林月茹自己也尝了尝，对第一次做出来的面包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她一一采访吃过人的感受，问他们这面包的优缺点。
再加上自己本身对面包的研究，很快就总结出来了可以改进的地方。
林月茹拿着自己总结出来的东西，回了房间闷头继续研究。
她一走，惠娘和赵双桃就忍不住凑在一起嘀咕。
“月茹怎么就那么厉害？她先前不是从来都没做过饭吗？这怎么一下子就会了！”
“是啊，而且还做的那么好吃，这东西我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是自己做了！”
韩老太在一旁听着简直是与有荣焉。
她得意道：“我们茹丫头就是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看就会。再说了，没听她说么？这个叫什么……面包！这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
赵双桃和惠娘见老太太那副得意的样子，笑得不得了。
赵双桃道：“娘，您看看您，就知道偏心月茹！我都不记得您这么夸过我！”
韩老太睨她一眼，“没夸过你？那你也赶紧研究点什么东西来，让我把你也夸成一朵花！”
赵双桃弱弱地又垂下脸，“娘，我哪儿会这玩意儿啊，您尅别难为人了。”
老太太笑了笑懒得搭理她，见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赶人。
“走的时候记得把月茹给老三留的那份也带过去。”
赵双桃应了一声，端起来就往屋里走。
回去的路上想了又想，终究是没忍住自己又偷偷吃了一小口。
没办法，也不知道月茹都往里面加了什么料，这味道她吃了一次就忘不了了！
林月茹正埋头写着，外头小童子背着十九就来了。
这次的十九来过两次之后就比以前自在很多了，见了人也跟着小童子规规矩矩地叫婶子、嫂子。
林月茹自然是在听见动静的第一时间就迎了出去。
小童子看到她在家，眼里分明雀跃了一下，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这点表情自然瞒不了林月茹。
她过去故意揉了揉小童子的头，“小童子，好几天不见啦，瞧见我开不开心？”
小童子被她当着旁人的面这样揉头，自然是有些窘迫地不肯开口。
正好老爷子探出头招呼了他一声。
小童子逃也似的跑进屋子里了。
林月茹失笑，跟在后面进去了。
将十九放下交给老爷子之后，两人就该出去了。
一出门，小童子下意识地朝韩老太那屋走去。
刚迈出去几步就被林月茹抓了回来。
“今天不去我娘哪儿了，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小童子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她抓了过去。
在她手里，他压根都没有反抗的力气。
小童子被迫跟在她后面，走进这间隐隐散发着香味的屋子。
这房间并不是很大，但是却被人收拾整理的井井有条。
窗前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林月茹最近买的一些书，以及她平时思考的时候用来涂鸦、记录的纸张和笔。
床上整整齐齐摆着两床杯子和枕头，甚至其中一床还嚣张地压在了另一床上面。
这一切对小童子来说都是极陌生的。
在他如今的世界里，是没有也永远不会有这些的。
可是这陌生里又夹杂着一丝熟悉。
对窗前书桌的熟悉，对那一摞尚未翻开的书籍的熟悉，对这井井有条的熟悉。
回忆和悲伤一齐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就要逃，又被林月茹拽住了胳膊。
她那么温柔却又那么坚定地看着他，拉着他在窗前的凳子上坐下。
林月茹盯着窗外，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我们是从丹阳到江都来的。”
小童子疑惑地看着她。
这些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她笑了笑，接着道。
“其实再往前说得更具体些，我们也并不是从丹阳来的。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北方逃难到丹阳的。”
小童子讶然地看着她。
江都因为有丹阳挡着，流入的难民很少。
但即便如此，他也听说过有北方难民流入的事情。
他所听说的难民，和林月茹他们简直完全不同。
林月茹从他眼睛里看出他的意思。
“快到丹阳那阵，因为丹阳的战乱，我们在山林里呆了两三个月。那两三个月，大家的粮食都吃光了。人饿极了就什么都吃，树根、土，甚至……孩子。”
小童子震惊地抬头。
她神色平静地讲述着，平静得好像是在讲一个从书里看来的故事。
“那时候天已经渐渐凉了，但是山洞很少。我们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胆，不敢睡安稳觉。怕山洞被抢，怕一觉睡着睡着，脑袋就分家了。”
“那段时间里，我们每个人都不清白，手上都沾染着鲜血和人命。”
“我现在想想都觉得难以置信，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那可不就是噩梦般的一段日子么。”
小童子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林月茹也回过头温柔地对他笑。
他喉咙发干，涩声问：“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