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帝临空,威压如狱。
九位狱主的意志如冰冷的铁幕,封锁了所有去路,要将墨尘这个“动荡之源”彻底留下、审问、甚至禁锢。
而面对九位狱主审视,墨尘不仅波澜不惊,甚至言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墨尘此言一出,九大狱主的气息同时一凝!
鬼天机沉默而立,阴影下的目光在九位狱主与墨尘之间游移,气息晦暗不明。
在这近乎绝望的围困之中,那白发飘扬、气息虚浮的年轻人,却缓缓抬起了头。他苍白的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浮现出一丝近乎疯狂的平静笑意。
他没有看气势汹汹的九位狱主,也没有看身旁沉默的鬼天机,甚至没有看那最强的鬼帝。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再次投向了头顶那片苍穹——投向那道刚刚被他亲手缝合、边缘仍有幽暗法则丝线在缓缓流动的天裂补丁。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狱主,包括鬼天机,都瞳孔骤缩的事。
他抬起了那只刚刚汇聚阴狱禁地与魂源之力、完成补天壮举的右手。此刻,这只手微微颤抖,掌心却再次亮起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幽光——那是魂源珠的本源烙印,是与那片“补丁”最紧密的连接点。
“诸位狱主,”墨尘开口,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清晰地穿透了万鬼悲鸣与法则脉动,敲打在每一位狱主的心神之上,“欲留我,审我,禁我……无非是怕我,再‘引动’天裂,是吗?”
他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讥诮。
“你们说得对,也不全对。”
“魂源珠在我身,阴狱禁地权柄在我手,天裂之因果系于我魂……”他顿了顿,眼中幽光爆闪,语气陡然变得如九幽寒风般凛冽:
“我不仅‘引动’过它……此刻,我若愿意,更能……‘掌控’它!”
话音未落!
他掌心那点幽光骤然炽烈!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化作一道纤细却无比凝练的魂源光束,逆冲而上,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片“补丁”最核心的法则节点!
“嗡——!!!”
整个九狱苍穹,剧震!
那道刚刚稳定下来的裂口“补丁”,边缘的幽暗法则丝线猛地绷紧、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刚刚被阻隔在外的死气,仿佛嗅到了缝隙,再次变得狂暴,透过丝线的缝隙,渗出更加浓郁、更加不祥的暗沉气息!
虽然裂口并未立刻重新撕开,但那种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再次崩溃的恐怖征兆,清晰无误地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位至高存在!
“尔敢!!” 冥帝之音首次带上了惊怒。
“停下!”岩帝的怒吼如同山崩。
连鬼帝那万鬼翻腾的身影都微微一滞,孽火幽蓝的眸子死死盯住墨尘,那纯粹的混乱与恶意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审视与……忌惮。
他们毫不怀疑,墨尘此刻的举动,绝非虚张声势!那魂源光束与天裂补丁之间纯粹的同源共鸣,那补丁骤然不稳的迹象,都证明了——这个疯子,真的有能力影响甚至破坏那道刚刚修补好的屏障!
墨尘立于虚空,白发在因天穹震动而紊乱的狂风中乱舞,面色因再次强行催动魂源而更加惨白,甚至嘴角溢出了一缕暗金色的血丝。
但他脊背挺直如枪,眼神亮得骇人,如同燃烧着最后的灵魂之火。
他以一人之身,独对九帝。
以虚弱之躯,手握“灭世”之弦。
“现在,”墨尘的声音带着血沫的腥气,却斩钉截铁,回荡在死寂的虚空,“还想‘留’我吗?”
“是把我逼成你们九狱共同的、最迫在眉睫的‘浩劫’……”
他目光缓缓扫过八位面色铁青,气息亦剧烈波动的狱主,最后甚至挑衅般地瞥了一眼最强的鬼帝。
“还是,让我带着这份‘危险’,离开?”
以天裂为质,逼九帝让步!
这是何其疯狂!何其胆大包天!
但在此刻,却成了他绝境中,唯一可能撕开一线生机的、最锋利的武器。
九位狱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与僵持。
投鼠忌器,莫过于此。
鬼天机阴影下的脸庞,也首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凝重。
这片虚空,因一人之力,而让九狱权柄,进退维谷。
虚空中,死寂无声,唯有那天裂补丁处传来的、因魂源刺激而越发清晰的“嘎吱”声,如同悬在九狱众生头顶的、正在缓缓弯曲的断头台铡刀。
九位狱主的意志,在这疯狂的威胁面前,终于产生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并非力量的溃散,而是决断的僵持与权衡的剧烈波动。
冥帝周身光芒明灭不定,那双轮回之眸中,倒映着天裂补丁与墨尘的身影,冰冷的计算正在以超越凡人理解的速度进行。
留下墨尘,可能意味着立刻触发二次天裂,代价无法预估;放走他,则意味着放任一个能随时威胁九狱“天顶”的、不可控的变数离开。
死帝眼眶中的魂火凝固了,纯粹的终结之意似乎也在此刻陷入了“是立刻终结这场对峙,还是暂时容忍”的矛盾。
岩帝那熔岩双目中的火焰疯狂跳动,祂的愤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狱火喷薄而出,但脚下隐隐传来的、整个大地因天穹波动而产生的不安震颤,让他如山的身躯微微绷紧,不敢妄动。
毒帝艳丽的面容第一次失去了一切戏谑与慵懒,魅紫色的肌肤下仿佛有无数毒虫在窜动。他的毒,可以腐蚀万物,却难以瞬间“毒杀”一道与九狱根基相连的天裂法则。
邪帝那混乱扭曲的形态翻滚得更加剧烈,亵渎的意念如同沸腾的油锅,但即便是最疯狂的混乱,在面对“可能提前引发的、波及自身的整体性毁灭”时,也出现了一丝本能的迟疑。
黑帝那吞噬一切光线的暗影微微收缩,仿佛在评估能否在墨尘真正撕开天裂前,将其拖入永恒的黑暗封印。
殇帝周身悲伤的雾气无声翻涌,那滴血泪仿佛随时会坠落,带来极致的心碎领域。然而,即便是无尽的悲伤,也无法瞬间淹没一道关乎存亡的裂痕。
最强的鬼帝,万鬼的悲鸣领域出现了刹那的停滞。那孽火幽蓝的眸子,从墨尘身上,缓缓移到了那道颤抖的天裂补丁,再移回墨尘苍白却决绝的脸。
纯粹的恶意与混乱中,终于升起了一丝冰冷的兴趣,以及一丝被蝼蚁用世界存亡威胁到的、极致的暴怒与……审视。
他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力。
而阴帝,那团代表绝对之暗的幽邃存在,依旧深沉无波。但那双逆向旋转的幽暗漩涡,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转速。他在观察,观察墨尘的决心,观察其他狱主的反应,也在观察……那裂缝本身。
压力,从墨尘身上,悄然反倾到了九位狱主身上!
墨尘感受着体内魂源珠因持续输出而传来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烧尽的剧痛,嘴角的血迹越发鲜红刺目。
但他掌心的魂源光束却稳如磐石,甚至又增强了一丝!
“咳……”他咳出一口带着金芒的鲜血,声音更加嘶哑,却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我数三声。”
“三声之后,若诸位帝尊的‘挽留’之意不减……墨某便请诸位,共赏这九狱苍穹……二度花开!”
“一!”
声音落下,如同丧钟敲响!
天裂补丁的颤抖更加剧烈,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亮紫色的法则崩溃电光!更浓郁的死气如同黑色的血浆,从丝线缝隙中渗出!
九位狱主的气息同时剧烈震荡!
鬼天机猛地看向墨尘,阴影下的目光锐利如刀,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周身的阴影,更加浓郁地,将墨尘隐隐护在了其中。
“二!”
墨尘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他整个人的生机都在随着魂源的燃烧而飞速流逝,那袭白发似乎更加刺眼,但他的眼神,却亮如寒星,死死“钉”在几位最具敌意的狱主身上。
“够了!”
一声低沉、恢弘、带着无尽黄泉共鸣的喝止,陡然响起!
是冥帝!
他那隐于旒冕之后的轮回之眸,死死盯着墨尘,又扫过那岌岌可危的天裂,最后,目光在其余狱主身上掠过。
“天裂初定,九狱方安。此刻引爆,亿万生灵涂炭,轮回根基动摇,非智者所为,亦非狱主之责!” 冥帝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森严,但其中那丝无奈的妥协,却清晰可辨。
他是在对墨尘说,更是在对其余狱主说——代价,我们承受不起。至少,此刻承受不起。
最强的鬼帝,那万鬼身影中,发出了一声仿佛无数怨魂同时磨牙的低沉嘶响。那孽火幽蓝的眸子,最后深深“烙印”了墨尘一眼,仿佛要将这个胆大包天之徒的魂魄印记彻底记住。
然后,那无边无际的恶意与混乱缓缓回收,万鬼悲鸣领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被“污染”过、异常死寂的虚空。
他,默许了。
连最强的鬼帝,都在世界存亡的筹码前,选择了暂时的退让!
岩帝怒吼一声,却终究没有动作。毒帝冷哼一声,斑斓毒瘴收敛。邪帝疯狂的低语逐渐平息……一道道代表着至高权柄的威压与敌意,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按下,虽未消散,却不再构成即刻的囚笼。
天裂补丁处的光芒,随着墨尘缓缓收敛魂源光束,而逐渐稳定下来,但那令人心悸的余波,依旧在苍穹隐隐回荡。
墨尘知道,他赌赢了。至少,赢下了眼前这“离开”的资格。
他散去光束,身形微微一晃,几乎要坠落。
墨尘最后看了一眼那八位神色各异、却终究让开“去路”的狱主,以及那道曾由自己亲手缝合、如今却又被自己用作“人质”的苍穹裂痕。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冰冷。
今日以天裂逼退九帝,看似壮举,实则是将自己与整个九狱的安危,更紧密、也更危险地捆绑在了一起。
从此,他不仅是补天者,更是一个行走的、被九狱至尊们时刻“惦记”着的灭世引信。
以天为质,逼退九帝。
“……”距离墨尘最近的鬼天机,一言未发,气息也毫无起伏。
此时的他,似乎只是一个“看客”。
与他,毫无关系。
而就在墨尘转身离开刹那,他瞳眸微动。
九位狱主的瞳眸亦在此刻悄然变化。
异变,毫无征兆地,自墨尘身侧咫尺之处爆发!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预兆的能量波动。
那是一种超越感官、直抵存在本质的窒息!
仿佛他周围三尺之内,所有的“空间”、“时间”、“能量流动”乃至“自我存在的感知”,都在瞬间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剥离、凝固!
一道身影,仿佛从凝固的虚空本身析出,无声无息地浮现在墨尘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