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乘马车行至清水河上端，却不想李相宜早已在那滩黑水周边等候。
一出此事，李相宜手底下的人便向他禀报了，因担心运河开凿进度，在周淮之去百川学院时，他就已经匆匆赶了过来。
这黑水一经挖出，涌势极凶，直到现在源头都还不断往外冒。
上工的劳役们起初以为污秽外涌，必是噩兆！
霎时间人人心有惶恐，对此处避之不及，就连挖出黑水那几人脚下仅仅是沾了点滴黑浆，此时都已将鞋子脱下扔掉。
尚未查明事好事坏，李相宜不敢贸然将这些人驱散，只得让劳役们留守在原地，由带来的侍卫暂且看着。
毕竟运河开挖是圣上下的旨意，要是他们散去之后传出不好听的事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此刻看到周淮之领着顾昀前来，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后者身上，心中开始暗自思索。
周大人为何第一时间会去把他带过来？难不成顾昀本事那么大，连这种东西都知晓？
李相宜虽心有疑虑，但眼下他对这滩黑水束手无策，只能疾步上前，朝周淮之拱了拱手。
“周大人，事情出在你聚云镇地界，你可知这些从地下涌出的黑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淮之在马车上听过顾昀的话，知道黑水出现不一定就是坏事，眼里透出一个暂且安定的神情。
“李公公先别急，且让他过去看看！”周淮之引着顾昀未做停留，只是抬手让李相宜让开了几分道路。
虽然此举很不敬重他，但李相宜并没有多说什么，侧身之后连忙跟了上去。
顾昀走近黑水边缘，随手撇了根树枝蹲下，沾上些许，仔细观察起来。
嗅闻间，有股刺鼻的味道。
随即又用手指捏起一丝，轻轻捻开，此时黑水露出了它原本的深褐色。
“确实是石油，没错！”
只是这里涌出的石油比较浓稠，里面掺杂了许多其它物质，如果要使用，肯定得花一番功夫去提炼。
不过好在比起沥青来说，它可要稀多了，至少还是液体，而不是流动的固体。
李相宜看他居然用手去沾染黑水，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难道不怕这东西有毒吗？
“顾小先生，你口中说的石油是什么？”
一旁的周淮之拍了拍他，道：“石油可是好东西，能用它来做不少事情。”
“哦？”李相宜有些怀疑。
顾昀站起身来，用随身携带的巾帕擦了擦手，不由笑道：“李公公，您可别小瞧了它，它可是传说中的黑色液体黄金！”
“黄金？！”
李相宜顿时瞪大眼睛看向那滩水，这玩意儿居然能跟金子相提并论？！
接着他收敛情绪，神情严肃起来：“那它究竟能用来做什么？”
这可是大事，自然要问清楚了，好向圣上禀明。
“具体能做些什么，我一时也举例不完，现在只能告诉您，它的用处……很多，非常多！”
看他言语神秘，李相宜瞟了眼周围的人群，不由点了点头。
“顾小先生所言甚是，既然它是好东西，咱家定会转达于圣上，只是咱家想请你前往驿站稍歇片刻，莫因走这一遭累坏了身子。到时，还请顾小先生知无不言……”
说完没等顾昀回应，李相宜又看向周淮之，指了指一旁的几名侍卫。
“周大人，劳烦您多派些人手看着这儿，这些人我也给你留下。”
就在这时，周淮之派回去的衙役领着一干人等到达此地。
周淮之拱了拱手：“定当竭力而为！”
李相宜又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侧身给顾昀比了个请的姿势。
都到这份儿上了，顾昀也不好说不去，只得跟着李相宜坐上他的马车，前往驿站。
一行人走后，周淮之便吩咐衙役和侍卫各司其职，随后看向被留下来的那些百姓。
“你们受惊了。”
周淮之作为本地县令，自然要为这里的百姓着想，他上前安慰道：“相信方才你们也看到了，这黑水并非不祥之物，反而是有利于大晋的。现下出了这事，运河开凿肯定要延缓些时日才能恢复正常，还请各位回去以后好生歇息。”
“为了咱们大晋安宁，今日之事，还请诸位不要说出去。”
一众百姓纷纷点头称是，本以为那黑水不详，上面来的官人为了保守秘密，会让他们魂断此处，却不想那东西竟是好的！
当真虚惊一场！
况且周县令的为人他们都知道，也都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上面的人也不会再找他们麻烦。
所以在各相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字后，这些人才被准许回家去。
周淮之因为县衙还有其他要事，对那些看守的人千叮咛万嘱咐后，也离开了此地。
而此时李相宜已经带着顾昀到了驿站，吩咐另外的随从在门外好生看守后，才示意顾昀到桌前坐下。
接着又从书案上拨下几张宣纸摆到顾昀面前：“顾小先生，请写吧。”
顾昀：？
“写什么？”
李相宜见他一脸茫然地反问自己，急了：“写什么？！自然是写那石油能用来做什么呀！”
闻言顾昀不禁轻笑一声：“呵…李公公，您不会以为用石油把东西做出来，是件很简单的事吧？”
“那有什么难的？”李相宜翻了个白眼，“你方才说话那语气可是胜券在握，肯定什么都知道！”
顾昀不由失笑：“李公公说笑了，就算我知道石油，也知道它的用处很多，但也不至于什么都知道，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这话不是顾昀自谦，他在现代闲暇时，确实看过许多关于石油提炼及其作用的纪录片。
但是真不代表他能把全部内容记下来，更不能代表他记下来了，又写出来了，以大晋现在的工业水平，就能做得出来。
他顶多只能告诉个大概方向，剩下的也需要这里的人自行摸索。
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石油，他相信，未来大晋一定会迎来飞速发展期，到时这些石油将会发挥巨大作用！
李相宜听他这么说，还是不肯放过，直接给砚台加点儿水，使用墨条细细磨起来。
“咱家不管你懂的是皮毛，还是牛角，反正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便是。圣上若是知道那石油有了大用，必不会少了你的嘉奖！”
顾昀抿嘴沉默，这要怎么写？长篇大论下来，不得耽误好几个时辰。
等李相宜把墨磨好后，见他仍未动笔，不免眉头一蹙。
“顾小先生可要想仔细了早些下笔，你娘子不是还在家中等你回去？可别太过拖延，误了回去见佳人的时辰。”
言下之意，你不写完，别想走了！
说完，李相宜便退身出去。
顾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透过门上糊的纸，能隐约看见外面有好几个人在看守，从窗户望下去，底下也站了几个李相宜的人。
看来溜走是不行了，为了早点回家，顾昀还是提起桌上毛笔，轻点墨水，一字一句开始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