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顾芸正打算去一趟镇上，虽说拜了陆清风为师，可拜师礼还没过，总得去一趟表表诚意。
“阿昀，等等。”郑子衿突然喊住她。
顾芸刚把车厢套在上回顾老爹买回来的马儿身上，疑惑地转身。
“怎么了？”
郑子衿拿出一个不大的酒坛子，道：“你要去送拜师礼，把这个加上，陆掌柜应该会喜欢。”
这是她最新酿出来的桂花酒，清新淡雅，并不醉人。
“这……师娘要是知道了，怕是不会高兴。”
顾芸有些犹豫，送礼投其所好当然是最好的，但她也不想因为这个，让师父一家作难。
郑子衿还是把坛子放上了马车，说道：“放心吧，前些天送酒，我还跟祁夫人聊过，她现在对陆掌柜没那么严了，不醉人的酒可以适当喝点儿，终归他也就这点爱好。”
顾芸点点头，又听她说道：“过两天酒坊要发工钱了，今天娘给了我银子，让我去镇上换些铜钱回来，她最近在找媒人给二郎相看亲事，没空去。”
顾芸知道了她的意思，坐上马车，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那你坐上来吧，正好咱们今天一起去镇上。”
马车驶出村路，在不平坦的道上颠簸着，木质的车轮发出沉重的声响。
两人坐上车后就没了话题，顾芸觉得气氛太沉闷，于是开口问道：“你觉得现在待在顾家怎么样？”
上回的话还没说完，她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说清楚，今天正好。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话，郑子衿瞄了一眼顾芸的侧颜，道：“还…还好，暂时没想离开，你呢？”
“哦，我也还好，没有让你走的意思。”
……又是一阵沉默。
顾芸一手控着马绳，一手挠了挠头，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该怎么说呢？
说她内心其实是个女的，问子衿还愿不愿意做她的媳妇？
还是说以后她俩可以做姐妹？
不行不行，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是个男人了。
顾芸甩了甩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郑子衿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那个……的确有件事情，我是有必要跟你说一下的。”脑海的思绪挣扎过后，顾芸还是决定直说。
“我前世其实是个女的。”
静……
踏踏踏——
咕隆咕隆——
好半晌，只能听见马蹄踏步，车轮滚滚的声音。
顾芸紧盯着前方的道路，不敢转过头去看郑子衿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是一直打在自己身上。
见她一直不说话，顾芸才又接着说道：“我现在的情况，算不上真正的男人吧，你如果想离开，可以等蓁蓁长大些再说，到时我可以给一封和离书。”
“如果你不想走，也可以一直待在顾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咱们表面做夫妻，私下做姐妹也行……”
顾芸不再说话，等着郑子衿给出反应。
郑子衿瞪大的眼睛眨了眨，震惊的神色却未敛去。
她问道：“你不是说你跟顾大郎一个名儿，也叫顾昀？”
“是芸芸众生的芸。”
哦，顾芸……
“那你以后会喜欢男人吗？”郑子衿突然问道。
“不会。”
其一，她现在是男儿身，其二，在感情上她对男人没什么好印象。
“那你以后会喜欢女子吗？比如娶别的女人？”郑子衿又问道。
顾芸自嘲地笑了笑，现在虽身为男人，前世却当了二十多年女子，这种心理防线不是那么容易击破的。
“我这情况，怎么可能去祸害那些女子。”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立马解释道：“我没有要祸害你的意思，是留是走，全凭你自己决定。如果留下，我会在人前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对你好，也会对蓁蓁担起父亲一职的责任！”
信誓旦旦的话，让郑子衿愣住。
“你不想离开顾家？你本事那么大，不怕这一生都被妻儿老小绊住？”
顾芸轻叹一声，道：“前世我没有家人，这一世，爹娘他们对我挺好的。”
她不想走。
顾大郎为人不行，但有一个宠他的王氏。现在她顶了顾大郎的身份，享受了这份爱，那她就有必要带着顾家走向更好。
郑子衿明白了她的意思，思量许久，突然伸手挽上了顾芸的胳膊。
用玩笑似的语气说道：“阿芸，以后就靠望你这个夫君撑起我们的家了！”
知道眼前这人内心是个女的，郑子衿倒是松了口气，现在这样挺好的，阿芸不会喜欢男人，不会娶其他女人。
她也不用走了。
顾芸轻呼出一口气，子衿不走就好。
她还担心她们母子离开后，孤儿寡母的，在这女子地位低下的古代，日子怕是难过。
不过身旁人突然的贴近，倒是让她脸色有些发烫。
“子衿，天气热，你坐远些。”
郑子衿：……
知道阿芸是个女的，她还想着多亲近亲近来着，不过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马车晃晃悠悠的，兜不住她心里的好奇，于是红着脸问道：“阿芸，女子变男子是什么感受？有没有不习惯？”
顾芸有些窘迫：“……就，有些奇怪吧，这几个月我都适应了。”
“那你当爹的感觉如何？”
“嗯……小团子很可爱。”
“平时生活上有什么困扰吗？”
顾芸无奈极了，道：“没，没什么，子衿，能不能不问了……”
哪知郑子衿又坐了回来，挽着顾芸胳膊，轻吟浅笑：“不是说私底下做姐妹吗？好姐妹当然要多聊天，是吧……阿芸姐姐！”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顾芸转头看向郑子衿，女子脸上笑吟吟的模样，不知为何让她心头一动……
“阿芸！小心有辆马车！”郑子衿连忙松开手，惊呼一声，把顾芸的思绪拉了回来。
道路转弯处，对面冲出来另一辆马车，眼看就要撞上了，顾芸着急忙慌地扯动绳索，马儿立刻随着绳子调转了个方向。
还好，车厢将将与对面马车错开。
“好险好险……”郑子衿拍了拍胸脯。
顾芸却是偷偷咽了口水，心中生出懊恼的情绪，她刚才是怎么了？
……
林月卿坐在马车内，突然一阵摇晃，瞬间把别在发间的枝钗打乱。
夏嬷嬷赶紧伸手扶住，“夫人小心！”
所幸摇晃并不久，等夫人整理好发钗，夏嬷嬷撩开车帘，对驾车的小厮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厮自知出了错误，连忙回道：“方才转弯处有一辆马车险些撞上来，避让不及才颠簸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林月卿听后没那么计较，道：“下次小心些。”
倒是夏嬷嬷往马车后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那辆马车了，不平地说了句：“哪家的人，这么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