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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忽然便安静了下来,乐溪脸上的红晕告诉了我,这个夜晚对她而言是不太美妙的,她在跌宕起伏的遭遇里大起大落,又因此积压了长久的消极情绪,但她似乎没能找到好的办法去解决,只能期望散心能够缓解一点,而歌舞升平的人民路往往会收留那些受伤的灵魂。

我们的相遇,充满偶然,却又是必然,因为人民路就这么点大,想不遇见都难,于是这场相遇,仿佛带着深深的宿命感,我便在想:我们今晚一定是会相遇的,因为我们之间依然没有一个真正让两人好受一点儿的答案。

“老板,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个夜晚我有点无所事事,能喝你几瓶酒,当作消遣一下吗?”

“随意就行,酒水管够。”

我的话音落下,她回了我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小心翼翼保护那只受伤的左手,坐在了小板凳之上,而一只手开酒瓶是极不方便的,但她依然执着的用各种办法尝试打开酒瓶。

我看得有点儿难过,抛下还在我身旁叽叽喳喳的女生,没有言语的夺过乐溪手上的啤酒,打开之后才递还给了她。

她把我这些举动都在看眼里,可过程中一言不发,等到我把酒给她之后,她才垂着双眼,喝了一口酒,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深了,温度也降低了的原因,她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几分,她低眉垂目的时候,就连眼睛里都带着轻微的血色。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的这个样子显然是刚哭过。

我有点堵,她曾经可是我的“乐绝代”啊!

什么是绝代?就是任天底下有再多漂亮的女人,她在我眼里也能冠绝天下,风华无双!

所以,得知她哭过,我变得更加难过了,昨天晚上,我又一次俯瞰了她的整个人生,她现在的心情与感受我都知道,从前那么乐观自由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得如此黯然与沮丧!

“帅哥,怎么发那么久呆,还唱不唱歌呀?”

某个听众的问话,打断了我的失神状态,我终于转移了目光,环顾已经有点儿听众的小摊周围,我说道:“唱,你们想听什么歌?”

“你有什么最拿手的歌吗?拿出来炫炫技呀!”

“还真有。”

“那你快唱,瓜子啤酒准备好了!”

听众的催促不断,我坐回了小板凳之上,然后抚摸着手里的吉他酝酿情绪,而余光下,我一直都在偷偷注意一直在喝闷酒的乐溪……

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这一刻的感觉,是眼下这个女人让我学会了吉他的,这才使我能在冗长的生命里有个可以寄托自己的东西,不至于在过去被那些沉重所击溃。

我热爱音乐,热爱这一种既含蓄,又奔放的表达方式,可是我却没能真正在让我学会吉他的女人面前弹奏过,哪怕她已经毫不吝啬把自己最好的姿态展现给我看过。

只是乐溪,你知道吗?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豪的在你面前弹唱的场景,你一定会以张扬的笑容夸我弹得不赖,可是尽管我已经很用心的去赶路,哪怕鲜血遍布手指,哪怕一遍遍唱到声嘶力竭,这个场景却始终比我想象中晚来的许多,我已经没办法再与你并肩于音乐上释放我们的青春,那些期待的、幻想的,终将以一种痛心的方式化为泡影,我只能把满腔悲愤转化成歌声告诉你:再见了,我的乐绝代。

当吉他的旋律响起时,我看到乐溪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而再听我弹奏的旋律,竟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悲颤。

这是吉他也在颤抖,因为以前抱着它一次次演出的那个主人就在眼前,而它现在却被另一个人握着,还要承受两任主人间的所有情绪,它也在难过,但它无法哭泣!

而我终究闭上了眼睛,让痛苦的画面彻底终结,然后就在没有色彩的感官里,发出了自己嘶哑的声音。

“深色的海面铺满白色的月光,我出神望着海心不知飞哪去;听到她在告诉你,说她真的喜欢你,我不知该,躲哪里……”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我藏起来的秘密,在每一天清晨里,暖成咖啡,安静的拿给你……”

我疯狂的嘶吼着,从来都没有那么用力的去唱一首歌,我想把满腔的委屈与难过发泄出来,我就好似真的如歌里唱的那样,在一个绝望的角落唱沙哑的歌……

我看到了我和她的爱情,从开始到结束,从美好到悲伤,画面最终定格在破碎的那一天……那个阴天,我的嗓子说不出话来,却依然执着的用笨拙的手语解释发生过的误会,可是她却读不懂我每一个看她的眼神,也没能用心去听我冒着成为残废都要发出的悲鸣!

那个时候,我多么想世界真的变成沉默的舞台剧,每个人都不要说话,而是用默契去感受对方,那么我们的误会会不会解开?我们怎么还会沦落成这般痛苦的模样?

……

一首歌终于唱完,我却没能平复心情,失神在原地剧烈的喘息……

周围渐渐响起掌声,我的歌声打动了许多人,他们向我夸赞着,有人要给我敬酒,有人在扫码打赏,我却看向了乐溪。

她还在那木桌的最边缘自顾自的喝酒,她侧对着我,我没能看到她的表情,只是看到了她越发颤抖的身体,而下一个她抬头喝酒的瞬间,我便看到了哭的无声无息的满脸泪痕。

我大口大口的喝酒,仿佛想让酒水冲刷掉那些不甘的火焰,可这酒真不禁喝,才两口就喝到底了,而我依然有想哭的感觉!

刚才那个想要加我微信的女孩,似乎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她给我扫了一个666的大额数字,然后端着酒对我说道:“听过广岛之恋吗?”

“听过。”

“我最喜欢这首歌了,可是见过太多歌手不能把歌里的情绪唱出来,今天听到你的演奏,很惊艳耶,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唱这首歌,可以试一试吗?”

“可以…..不过这是一首男女合唱的歌,我一个人唱的再怎么用心,也不太完美吧?”停了停,我又说道:“要不,你跟我合唱吧。”

那女孩摇摇头,回道:“正因为我特别喜欢这首歌,所以深深记住了每一段旋律与感情,我不觉得自己能唱出里面的真韵。”

看着她有些失望又有些遗憾的表情,我有些动容,犹豫了很久,终于动身来到乐溪面前,又蹲下与她视线平齐。

“帮帮我好吗?”

“给我一个理由。”

“那个女孩真的很期待,就当帮她圆个心愿吧。”

她端着酒喝了一口,满脸醉意的说道:“这是她的理由,我想听你的理由。”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回道:“我和我手里的伙伴,都想跟你真正一起演奏一次,哪怕只有一支歌的时间!”

她看向了我手里的吉他,失神许久,这才笑了笑,注视我说道:“好,我答应你,因为我也是这个想法……没有和你一起唱过歌,我也很不甘心。”

我笑了好久,继而牵起她的手,让手臂受伤的她方便行动,而后,我们两个人就坐在所有听众的前方,安静等待那个有意义的时刻。

要开始了,我有点紧张,她也有一点儿,可当我手中吉他的旋律真正传了出来的时候,她是自信的,因为在音乐上,她有惊人的天赋和造诣,我们的功底在各自唱出的第一句时,就高下立见了。

不过,我们曾经相爱过,所以有一定的默契,她在歌唱中迎合着我的不足,还会在我气息不稳定的时候哼调子帮我度过,这种配合使我们的发挥很不错,大家竟然听的入神,沉浸在我们传递出歌曲的氛围当中。

唱完之时,提出唱这首歌的女孩特别开心,她带着激动的表情看向我和乐溪,说道:“你们唱的太好了,绝对是我除了原唱之外听过最好听的版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乐溪笑着回道:“不用客气,只是把自己精通的表达出来了,倒是你,如此热爱音乐,我欣赏你!”

“你们配合的太好了,就像一起练习了很多次……你们真的不是一个乐队出来的吗?”

乐溪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站了出来回道:“我是听她唱而学会吉他的,所以我的弹奏里面有很多她的印记……”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真是灵魂挚交,你们一定要永远一起唱下去,因为能唱的这么好听的组合,已经不多了……”

我和乐溪对视了一眼,却是谁也没说话,因为我们都深深的知道,这一次合唱的机会是来之不易的,未来已经错开的人生里,我们不会有更多次并肩而唱的时候了。

我们的歌唱不仅打动了女孩,还打动了许多人,这个原本萧条的小摊此刻居然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他们都是驻足的听者,并且一致要求我和乐溪继续歌唱下去,他们愿意为这个找到兴致的夜晚支付报酬。

因此,我收到了更多的打赏,却不是这个原因让我和乐溪继续唱下去的,我们只是想珍惜这一次的合唱,并渐渐在歌唱里恋恋不舍。

而这个过程中,我越发兴奋和充满干劲,相信乐溪也有同样的感受,所以我们又合唱了很多首歌,默契又悦耳的歌声不断的传出,更加吸引了游客的注意力。

于是,我在歌唱、歌唱着,偶然间看到了小摊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挥动着手机灯光,有人还跟着我们一起合唱,然后越来越多人加入,最后形成了许多人共同绽放灵魂的画面……这个场景,被我深深镶嵌在记忆中,永远不会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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