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霾，风雪一如几日前那般絮絮扬扬。
水清流、吕九等数百人已经跑到了极远处的阁楼后，密密麻麻站了一片，小心翼翼的观望过来。
六位家主不在，远处山谷口传来密集的喊杀声和石炮、弓弩、投石机的攒射，似乎西秦军已经在进攻山谷。
只是，辛卓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对面的阁楼，坦白来说，他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东方先生，那次在伏龙山见到的老头和眼前这位老夫子完全不像，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便是东方先生。
这源于对宿仇的天然感应，我知道是你，必然是你。
这位东方先生给他的感觉，与大部分武者都不同，此人似乎习练的武学、神通远超常人，或者有种年青一代没有的深厚底蕴。
倒是另外一位男生女相的公子哥，给他的感觉很平常，剑修、剑池，是这个世界剑修的顶尖形态，很常见。
“白鹤丘出动三位大尊者、四位小尊者布局杀我一位大宗师，真是好大的手笔！这必死之局，当真是令人感慨。”
辛卓选择主动说话，表情很认真，语气也很真诚，对待东方先生，他觉得有必要真诚的……去拼杀一番。
东方先生澹漠相对，一袭儒生袍随风摇摆，身形显得有些消瘦，但却似蕴含雷霆之威，令人不可小觑，只是他的眼神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疲惫。
他生于西域名门大派白鹤丘，掌门之子，少年求学大周京师安都，几年内以绝对的傲人天赋扶摇直上，曾入六部、六司为官，曾傲然各大书院，也曾入御前各军领兵作战，那些年风华绝代、惊才绝艳，也有人说过“生子当如东方”。
他也曾几度游戏红尘，美人作伴。
天下英才该经历的事儿，他都经历过，无论何种天才，他都遭遇过。
只是如今不免生出一种“百年已过，世间沧桑”的感慨。
初遇辛卓，对方弱小的如同蝼蚁，挥指可杀，甚至没有资格与自己真正见面。
可偏偏是此子令他感到格外疲惫，难杀、不好杀，甚至现在已经有了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
他自然看出辛卓成功入境小尊者，境界突破可谓快的离谱，快的荒唐，一年顶别人十年、二十年。
悠悠一叹，苍声说道:“杀你，自然是你的际遇、你的身份使然，就如同你的境界、你身上的秘密一样，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世上任何事……总归是合理的。”
辛卓拍掌笑道:“先生说的很对，那你想必也该明白，在下苦苦挣扎做山贼、闯江湖、入姜家、领西秦军，同样是合理的。这世上人生百味，我辛卓的人生，存在即是合理，所以先生苦苦杀我，便是昏聩无耻了！”
东方先生捋着胡须，微微摇头，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怪异之色。
辛卓看向他身旁，那位公子哥已经不见了，也不觉得意外，笑了笑，轻轻一点身下。
“格棱棱……”
冰雪瞬间弥漫方圆数百丈，路面、花草、楼阁纷纷结起了厚厚的冰层，一时间间犹如冰雪世界。
而上百柄利剑犹如鬼魅一般，忽然从地面窜出，击碎厚厚的冰层，笔直上刺，快如闪电。
然而辛卓伸手再指，无比玄奥的冰层大盾一层接一层的抵挡、阻拦。
“轰轰……”
数十道碗口粗的雷电当头打下，生生将百柄利剑击打成焦黑状，散碎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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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剑如定，我如剑仙，剑池，现！”
那位公子哥突然从一处厚厚的冰山中窜出，衣衫烈烈作响，半空中幻化出密密麻麻的剑影，如同大江巨浪，将辛卓团团围住。
“山水一线间，我道此悠长，山水化境，请入！”
东方先生赫然也消失在阁楼中，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高空，手指轻轻一点，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卷已经将辛卓包围进去。
只见一处巨大的山水画中，山水如墨、小溪人家、山花野草，其中又包含着那公子哥的万道剑池。
辛卓站立其中，仿佛天地大势中的一粒粟。
……
“这……”
远处吕九、拓拔灵儿和宁止薇一群人勐然瞪大了双眼，甚至露出了一丝卑微之态。
前方三位尊者的搏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尊者之下，九品到大宗师境的境界特性他们都能理解，无非是利用真气、本命精兵和本命真宝的各种显形变化，进行搏斗。
但现在无论是姜玉卿的冰、雷大势，公子哥的剑池和东方先生的山水画，都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这种范畴。
理解不了，看不太明白。
水清流的目光游移不定，轻叹一声:“师弟的大势是神道子的冰、雷。那位公子哥入大尊者境怕是很久了，以金、木、土三种大势融合为一，强行变幻剑阵，从剑阵又组合成剑池。
最可怕的还是东方先生，如今金木水火土五行大势俱全，强行融合为山水画卷，据说这是白鹤丘的不传之秘，虽然未入神道，却也仅差之毫厘。”
若论眼光，在场的数百武者，当属她第一，因为她的师傅姬九巍已入大尊者境一年，也是五行大势俱全。
冯姝宁也道:“对天地自然的理解为法，融合大势为自己的技击之术为术，东方先生不愧是一百多岁的儒家高手，已有几分地仙的武道法术手段。”
“法术？典籍记载多有着书者的自我理解偏差，长辈教导也是说之不详，不入尊者岂能明白这种自然大势的奥妙？”
吕九微微摇头，“不知姜玉卿刚刚入境小尊者，如何破开两位大尊者的合力绞……”
他本想说“绞杀”二字，忽然间说不出来了。
只见山水画中，姜玉卿忽然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说道:“入了尊者才明白何为神道，你们五行虽全，但无法真正合一，岂能困死冰与雷天地大势？东方老鬼，地仙不出，就凭你们两位大尊者，杀不死我，你这个老东西怕是老湖涂了，脑子有问题。”
这句话有些狂妄，但他确实有说这句话的资格，身周忽然泛起了滔天的蛊影、兵意、妖气和月华，围绕旋转不休。
伸手一点，一道大河般的水流大势，瞬间灌既整个山水画。
再一点，大河冰封，雷电咆孝。
漫天的剑池瞬间凌乱不堪。
冰封面积更大，雷电更多。
美轮美奂的冰封山水画，慢慢的从边角撕裂。
这还不算，一道闪耀着滔天红芒的血色弯刀一闪而出，转瞬散碎成数百道，每一道都邪恶无比、血腥杀戮，蛟影乱窜、四象奔跑，四处截杀剑池和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