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您怎么能不带我去呢？就凭陛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得好您呢？”快马加鞭才赶回宫的小侍官刚进门就接到这个噩耗。
是，殿下是早就说过要和陛下去行宫过闲散日子，可从来没提过不带他啊！
是了，是了，一定是陛下趁着他不在这段时间给殿下吹耳边风，所以殿下才会这么说的……
“不止是你不去啊，柳大人也不会去的，放宽心，我如今身体可比之前好多了，你也无须这么担心。”唐瑜靠在狐裘躺椅上半眯着眼睛安慰小侍官，又将手里的果子递给了小侍官。
小侍官依旧是不太开心的样子，但还是接过唐瑜递过来的果子。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果子，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
“殿下，您怎么能如此纵着陛下呢？就算是如今您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万一……有柳大人和奴才在，再怎么也会好些啊。陛下一个大男人，万一哪里做的不好，受苦的岂不是殿下您？殿下您还是再认真想想吧，别的奴才也不好多说什么。”
唐瑜笑眯眯的看着小侍官，虽然他话里话外都表露出自己不好再多说的意思，但是该说的一句也没少啊！
只是这事还真的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霍岑寂如今已经开始尽心谋划皇储的事情，更是暗中给未来皇帝备下了不少人手和心腹，为了和他去行宫养老，甚至能捏着鼻子让赵元启重回京城。单凭霍岑寂这番决心和筹备，就绝对不可能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小侍官……跟了他这久，也该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于是唐瑜揉着眉心，语气温和认真的对小侍官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玉秀……你已经陪了我很久了，从我记事时，你便守在我身侧，如今……你也该为自己而活了。”
殿下认真的唤着他的名字，小侍官恍惚了一下，瞬间撇过了头。
他不想让殿下看见他喉头酸涩、狼狈落泪的模样。
为自己而活？可是他们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殿下吗?甚至必要的时候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为什么殿下会这么说呢？是觉得他们伺候得不好吗？
笑得一脸温润的殿下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放下手中的茶盏后温声道：
“不，玉秀，你们伺候得很好，这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自己，我想学着和与心爱之人相互扶持，也想试着亲手做一些事情，所以接下来的路，该由我和霍岑寂两个人往下走啦。”
如果这刚好是个告别的机会，或许提前一点告诉他们也好。
唐瑜暗叹一口气，虽然见不得小侍官眼泪汪汪的模样，但还是“狠心”的说出了那些话。
“对了，”唐瑜趁热打铁补充道：“接下来你若是想留在宫中，就还是内侍总管，但若你想出宫看看外面的风光，傍身的钱财我已经让人备下了。”
反正是花的霍岑寂的小金库。
“殿下！您……您对我太好了！”哽咽的小侍官眼泪汪汪的看着唐瑜，突然坚定的抹泪，握紧拳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奴这就去御膳房让人备些殿下爱吃的，今日奴才就不劝着殿下了。”
说完也没给唐瑜反应的机会就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独留唐瑜一人捧起茶盏陷入思索中——
好像最近好事都凑一堆了啊。
*
“陛下？陛下？走吧，大臣们还等着呢！”柳自青苦口婆心的劝霍岑寂动身，但霍岑寂立在门口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见陛下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柳自青又默默的叹了口气。
哎，你说说，那位随便一两句话就哄得陛下高兴得找不到北了。
刚刚大臣有要事相奏，命人通传却发现宫殿无人，那一刻几乎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默认陛下身在何处。被寄予重任的柳自青只得前来将人请回去，结果谁知道陛下居然一言不发的在门口等着啊。
他顾不上这么多，正想开口劝，结果陛下就对他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再然后……就是被迫和陛下一起听墙角了。
哎，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呢。
还有刚刚那位身边的小侍官出门时看向他们诧异的眼神……凭他如今的身份，如今的地位，什么时候这么被人看过?
可惜他无处可诉苦，只得将这些深埋在心里。
好了！陛下！别乐了！您如今还在位呢！
见霍岑寂依旧无动于衷，柳自青是真的怕啊，怕那位恰好推门出来，要是两人搂一块儿了，他就算是再强调事儿有多重要，他相信陛下都没办法再抽出心神来了。
最后的最后，柳自青只得掏出杀手锏，凑近霍岑寂身边压低声音道：“陛下，赵元启也要见您。”
“他？”霍岑寂微微挑眉，不知是因为当下心情正好的缘故，提到往日仇敌的眼神都少了几分压迫。
“是的，他执言一定要见您。”柳自青严肃的回复道，甚至暗自加重了语气。
“呵，那走吧。”霍岑寂低笑一声，眉眼之间全然一副漫不经心之色。
见霍岑寂负手而立转身大步流星的样子，柳自青松了口气，连忙小跑着跟上了。
只是边跑他还不忘在心里感叹：“果然提到情敌才管用啊……”
不过霍岑寂倒没有马上就见赵元启，而是跟大臣们商讨完如何处理南方的水患这才朝着柳自青懒懒挥手，示意他将人带上来。
赵元启不是第一次来御书房，少年时背靠家族势力，加之他勤勉修学，也曾有幸被唐瑜的父皇召见过几回，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回，还是让藏在屏风后的太子，也就是唐瑜亲自选择辅政的人选。
那一回他败给了霍岑寂。
这一回他依旧是霍岑寂的手下败将。
“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着你。”柳自青将人带到门口，回想起霍岑寂意味不明的眼神，于是聪明地选择让赵元启独自一人进去。
害，知道得太多他也会害怕的。
被柳自青轻轻推了一把，赵元启手触及到雕花木门上，但他没有急着推开，而是挺直背，才慢慢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来了？”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赵元启循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了霍岑寂沉在光影之中的半张脸。
霍岑寂靠在明黄龙椅上，一半身子在光里，一半身子在阴影里，经过岁月的沉淀后，霍岑寂似乎越发沉稳，只是眼神依旧带着危险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赵元启忽然笑了一下，问霍岑寂：“这副样子，你不敢让唐瑜看见吧？”
“身为罪臣，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直呼他的名字？”霍岑寂意味不明的扯了一下嘴角，微抬着头下巴斜睨向赵元启。
一匹潜伏在黑暗中的孤狼会时刻保持警惕和凶狠，时隔多年，赵元启才忽然明白年少时格外不喜霍岑寂的原因。
因为，这正是他身上不会存在的特质。
赵元启苦笑了一下，像是认清事实，平静道：“为什么让我回京？”
“自然是因为你还有用，因为你即将成为未来皇帝的帝师和他手中一把无比锋利的刀。”霍岑寂没有再藏着掖着，而是开门见山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这对赵元启无疑是一份意外之喜，但见霍岑寂趾高气昂的模样，赵元启被风沙磨砺得平静的心依旧会荡起波澜：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接受？”
“因为你要守的是唐瑜的江山。”只用说一句话，因为霍岑寂比谁都明白赵元启的不甘。
那就给他个机会释然遗憾，而自己则和唐瑜过真正属于他们的生活。
“哈哈哈……到头来最占便宜的不是你吗？”赵元启没有办法反驳，只得咬牙切齿的讽刺霍岑寂一句。
霍岑寂耸了耸肩，相当坦诚的承认：“我不否认，而且我知道，你不会拒绝。”
赵元启沉默了。
如今他能做的，不就只有守好唐瑜的江山了吗？
日落山头，谈话结束之际，赵元启犹豫许久，还是问了一句：
“他还好吗？”
“很好，尤其是在我身边，以后只会越来越好。”霍岑寂头也不回的离去，却也“大发慈悲”的给了赵元启一个带着炫耀意味的答案。
*
背后蓦然贴上另一个人，唐瑜没动，心里却暗自庆幸霍岑寂幸好没从前面抱他。
要不然今天吃太多的事肯定藏不住……
唐瑜努力稳住，轻声问：“都办妥了？什么时候走？”
“后日。”霍岑寂的声音闷闷的，应该是隔着布料的缘故，还没等唐瑜问，他就自己解释道：“我找大师算过了，后日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唐瑜：“……你以前不信这个吧？”
霍岑寂没说话，似乎是想用沉默将这个话题略过。
他从前是不信，可自从在佛前许下关于唐瑜的心愿后，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告诉唐瑜了。
唐瑜也明白这等同于回避一般的沉默，于是他沉吟片刻，拿出刻好的小黑猫木雕举到了背后。
“这是？”
“这是给你的哟。”唐瑜转过身笑吟吟地看向霍岑寂，眼中亮的让人忍不住吻上去。
唐瑜还在喋喋不休的说：“横竖你以前喜欢黑脸，这个小黑猫是不是很适合你？我觉得你们像极了……哎，喂！你怎么偷偷亲我？”
霍岑寂喉结滚动，低声回答：“因为我忍不住。”
不仅亲吻忍不住，还忍不住想要带着唐瑜快些离开这里。
于是又因为唐瑜，虔诚的信徒开始动摇自己坚定的信念。
……
【小世界七番外完·小鱼和岑寂偷摸过好日子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