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无比肯定的话让曲秋然有些恍惚，就连他和唐瑜浓情蜜意的时候都未曾奢想过有一天他们的名字会这么联系在一起。
于是错愕的同时，曲秋然却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唐瑜。
唐瑜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是自己故意这么说的吗？毕竟以前在床上被唐瑜亲密的相拥着时，唐瑜贴在他耳边漫不经心的警告他：
“我与你的关系只是经纪人和艺人，记住了。”
这句话他从不敢忘，即便是无数次的心动沦陷时，他都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在听到唐瑜那群好友谈论起自己时，惊叹又戏谑的说——
“唐瑜就喜欢曲秋然这种乖巧的，要是那个曲秋然变得贪心起来，恐怕唐瑜也就没那个心思了。”
他躲在门后，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蝼蚁，明明这话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羞耻，可是他还是站在那里，等着唐瑜宣告自己的死刑。
唐瑜是会说——
“的确是这样，他要是闹一些，我就觉得没意思了。”
还是——
“你说的差不多。”
可是最后他都没有等到唐瑜说话，在一片吵闹声中，他只听见了唐瑜漫不经心的笑声。
被压低的笑意转瞬即逝，瞬间湮没在那片吵嚷声中。
而门后的他却失去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口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然后再静悄悄的离开。
本来他是担心唐瑜喝醉了会难受，所以才想着出来接唐瑜。
但就事实看来，并不需要。
唐瑜并不需要他这么做。
曲秋然慢慢的离开喧闹场，清冷冷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灯光闪烁的酒吧里。
思绪抽离，曲秋然闭了闭眼否认道：“不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宿主，洗白进度已达5%！】
曲秋然捏着奶奶的手，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唐瑜和曲秋然没有谈过恋爱。”
——【宿主，洗白进度已达10%！】
随时播报的洗白进度会惩罚每一个嘴硬的人，唐瑜听到系统的声音后深深看了曲秋然一眼。
只是他没有想到——
秋然会嘴硬到这种程度。
老太太听到这话，还没有听清这话里的人物关系，就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于是她背过身去，独自生着闷气。
曲秋然没有强求一个患病的老太太非要听懂这些话，只是借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在这无比安静的时刻，他那双茶褐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唐瑜，无声的用嘴型说了两个字——
“出去。”
这太容易看懂了，于是唐瑜了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对唐瑜来说并不意外，他知道曲秋然肯定会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瑜推了推眼镜，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将口罩递给曲秋然。
没办法，曲秋然现在太火了，难保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要是到时候被有心人抓拍了，再发到网上配文“当红影帝现身医院究竟是为何？”，肯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很显然，曲秋然似乎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他沉默的接过口罩，却没有忍住多看了唐瑜两眼。
两人出去走到了一个花园角落，这里僻静无人，正适合他们谈话。
在这无言的眼神对视中，曲秋然率先开口问：
“奶奶为什么知道你？”
你是不是悄悄来看过奶奶？
其实曲秋然更想这样问，但又觉得这样问似乎太过于亲近，于是才选择了这种问法。
可难免他自己不会多想，所以尽管曲秋然面上表现得无比克制，无比冷静，心里却像是烟花炸开一样，感到惊喜又意外。
这些是不是说明唐瑜其实也是在乎过他的呢？
要不然唐瑜又怎么会做这些？
站在修剪整齐的花丛旁，曲秋然双手插兜却不显得丝毫轻佻，反而有种破碎感。混合在雾蒙蒙的天气中，这种感觉上升到心碎。
特别是当曲秋然抬头望向比他高一截的唐瑜时，眸中盛满细碎的星光，清冷又混合着期待。
即便是口罩遮挡住了一大部分五官，但是曲秋然优越的眉眼却还是让人忍不住第一眼就注意到。
唐瑜知道曲秋然想听到什么答案。
但是他做那些的初衷并非心怀好意，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没有必要让曲秋然承担这么多，也没有必要让曲秋然背负所谓的恩情。
而唐瑜只是顺手而为，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的让曲秋然的奶奶得到一份安稳和保障而已。
所以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说出那些，更不想让自己显得有几分“道德感”。
因此，面对曲秋然微颤颤的目光，他只是摇了摇头，半真半假的说：
“我的确见过她老人家，当初将你奶奶接到疗养院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大概奶奶也是那个时候记住我的名字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里——”
“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会做什么而已。”
唐瑜将这一切描述成偶然因素，从头到尾都神情淡淡，没有任何的波动。
就好像他口中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罢了。
这与曲秋然设想的答案千差万远，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这些描述听起来才更符合唐瑜的行为。于是他收起心里的失望，略微仓促的点了一下头，接着便找理由离开了这里。
“我去问一下护士，奶奶的情况怎么样。”
曲秋然走得快，甚至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而唐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那抹黑色的身影从自己面前已经溜走。
唐瑜暗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秋然太单纯，还是该说自己还不够渣得彻底。
要不然秋然怎么还会对自己抱有希望呢？
“可是……宿主，如果主角受对你不抱有希望，这进度条该怎么办？”系统听到唐瑜的疑惑时，十分不解的歪着头问道。
唐瑜头一回没有用别的话将系统怼回去，而是平淡中又掺杂着复杂，轻轻的回答：
“我知道，但是将别有用心描述成默默付出，不也是另一种欺骗吗？”
一个谎言总需要另一个谎话圆下去。
他不想这样做。
至少，不想对已经破碎的曲秋然这样做。
*
“帮我查一下唐瑜以前名下那家疗养院，最好能找到当初我奶奶的主治医师和护工，我有些事情想问一问。”
刚刚在唐瑜面前落荒而逃的曲秋然此时在一棵郁郁葱葱的树前站定，有条不紊又理智的叮嘱电话那头的人，得到回复后，曲秋然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大概这个身份能带给他的好处就是可以毫不费力的托人打探消息，毕竟这个行业最不缺的就是流通的消息。
虽然刚刚唐瑜的解释听起来再正常不过，可是他隐隐约约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心里有些迟疑，于是在期待落空后，竟然也能生出两分理智来想想如何窥见当时的情形。
如果真的如唐瑜说的，他见到奶奶不过是偶然，奶奶又怎么会记住唐瑜呢？
曲秋然相信，与其猜测、举棋不定，不如找出一些证据来。
无论是好是坏，自己至少可以面对，再不济，也就是心里再添一些难过罢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一路走来，他难过的时候还少了吗？
曲秋然缓缓垂下眼眸，温暖的茶褐色瞳仁滚着比浓墨还复杂的情绪。
由于工作的原因，得知奶奶安然无恙的曲秋然还是决定返回剧组。不过经过这次的意外后，曲秋然暗下决心，之后一定要多多抽出时间来医院看望奶奶。
这样的意外，只能是最后一次。
或许是还有些放心不下，于是曲秋然在走之前特意嘱咐弟弟尽快来医院看看。
刚上大学的弟弟如今已经很独立懂事了，或许是因为知道家中情况艰难，又将曲秋然为家庭支撑的辛苦看在眼里，所以学习上从来没有让曲秋然操心过。
所以现在，心疼曲秋然的弟弟有时候也会想方设法帮曲秋然减轻负担。
但是，让唐瑜和曲秋然都没有想到的是——
他弟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这边曲秋然刚跟他弟打完电话，然后和老太太的护工谈了一会，交代好所有的事情后就准备离开，结果两人正走到医院门口往停车场去的时候就被人气势汹汹的拦住了。
准确的来说，是唐瑜被人气势汹汹的拦住了。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和曲秋然有几分相像的弟弟。
只见年轻活泼的男大嫉恶如仇的盯着唐瑜，厉声道：“你跟着我哥干嘛？”
别人不知道唐瑜和曲秋然的关系，但是他知道！
这个人一边吊着他哥，一边又在外面玩得风生水起。
要不是他哥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他早就将这个渣男的真面目公之于众了！
之前这个渣男给的什么狗屁合同，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坑，要不然他哥怎么会这么辛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忙工作，剩下的一天还要给这人煲汤做饭。
唐瑜是祖宗吗？
需要他哥这么伺候？
曲秋然的弟弟自然没有看到那份包养合同，但是一看见他哥和这人在一起的样子，就猜到他哥和这人的关系似乎不简单。
虽然他哥口口声声说这人是他经纪人，但是——
经纪人会把手放在他哥腿上？
经纪人会按着他哥打啵？
咳咳……这个当然是他不小心撞见的，他真不是故意的。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哥被潜规则了。
虽然唐瑜的确帅，跟那些娱乐圈里肥头大耳的人完全不一样，但是这依旧不能掩盖本质——
唐瑜就是个玩咖。
之前他偶尔在“大眼睛”app上闲逛的时候，就能刷到有关唐瑜的帖子，那些五花八门的帖子最终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唐瑜新签的艺人各有姿色。
而且有时候他还能刷到唐瑜在晚会上被抓拍的一些照片，仅仅只凭几张模糊的侧脸照片，就能引起无数的热评。
下面的评论更是咋咋呼呼的吵着让唐瑜出道。
还真别说，有时候唐瑜的娱乐新闻都快赶得上小明星的流量了。
所以后来曲秋然他弟好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唐瑜再出现在哥身边的时候，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一眼就认定唐瑜不好，而是觉得唐瑜这么会玩的人，跟他哥或许真的不适合——
他哥玩不过唐瑜的。
后来他才知道唐瑜是因为家中出了事所以才在娱乐圈销声匿迹。
但是这些他都不关心，他只希望他哥好好的。
毕竟他亲眼见过哥为了这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的模样。
他也亲眼见到过在荧幕上光鲜亮丽的哥回到家里颓废的样子。
这些不可能是无端出现的，只可能是为了一个人才会伤心成这种模样。
而这个人——
曲秋然他弟很确定这个人就是唐瑜。
就是现在装模作样，带着一副斯文败类的眼镜，眼中却流露出几分迷茫的唐瑜！
好在这是医院门口，所以曲秋然他弟略微高些的声量并没有打扰到其他人。但是挡在门口还是有些不方便，唐瑜下意识将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曲秋然他弟出来一点。
“挡到别人了。”
曲秋然他弟在看到手势的时候，也乖乖的动了动，但片刻后又恢复到一副质问的样子。
呵呵，现在他可是半点都不怕这人！
不过当唐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刻在本能中的惧怕还是让他往后退了两步。
退了之后，曲秋然他弟似乎意识到这样丧失了气势，于是立马为自己找补：
“我就是……往后站站舒服！”
不怪曲秋然他弟会有如此的反应，实在是因为当初唐瑜逼他俩写作业的样子太具有压迫感。
所以现在曲秋然他弟都记得，在自己拿着英语作业手足无措的时候，唐瑜甩给自己一本牛津词典，笑眯眯的对他说：
“不认识的词，给我一个一个查。”
没开玩笑，唐瑜那时候就翘着二郎腿在旁边喝着茶，监督他学习。
而那个时候他没有向哥求救的原因，自然是因为——
他哥也在一边写着高数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