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等到午夜十二点半，才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碰撞的声音，他立即开门冲下去。
红毛正在悄无声息往冰箱里塞东西，旁边的塑料袋里堆满了各种食材。他看阿风走过来，把脸偏向里面，笑着说：“吵到你了？”
“你怎么了？”阿风把他的脸扭过来，左脸上青了一大块。“你跟他们对上了？”
“没什么，就，出了点小状况。”
阿风一把给他扳过来，上下打量他，“你还哪里受伤了？”他看到他手关节也出血了，很明显动手了。
“真没有了。”
阿风不信任地看着他闪躲的眼睛，“我不信，”说着去撩他的衣服下摆，红毛立马抓住他，“我跟你讲，这只有我媳妇儿才能随便撩，你撩了你要负责的！”
阿风朝天翻了个白眼，趁他不留意，立即将衣服翻上去，肋骨下面肝脏位置也有一个青紫的伤痕，他摸到他的肋骨上，“下手真狠，还有哪受伤了？”
红毛捉住他的手，气息都带点颤，“真没有了，你别乱摸了。”
阿风盯了他一会儿，放下手，“你等下到我房间来，给你上药。”
“嗯。”
红毛端着一个托盘走上来。阿风看了眼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说，“你总是给我喝牛奶，就从不问一声，我喜不喜欢喝？”
“不喜欢喝吗？”
“不讨厌。”
“我希望你喜欢，因为它对你的身体有益。”
“有益不一定会喜欢的。”
“你还是不喜欢。”
“不讨厌，它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阿风提过急救箱，拿出碘酒，“来，先上药。”
“习惯是会被打断的，而喜欢不会。”红毛把受伤的那半边脸伸过来。
“喜欢有可能消失，爱却是永恒。”
“那你爱我吗？”红毛这话问得唐突，问完两人同时怔住了。还是红毛先反应过来，“快上药，脖子酸。”
阿风向他投了一个鄙视之眼，用沾了碘酒的棉签按在他的伤口上。
“咝——轻点啊喂，超痛的。”
“活该。”
“……”
上过脸和手，红毛缩回去。
“缩什么啊，还有肚子啊，捞起衣服，”
“不用了，它会自己好。”
阿风翻了个白眼，“你喝醉时我还给你洗过澡，都是男人你矜持什么啊。”
以前对阿风的感情还不明确，他确实不会在意这些事，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在逐渐改变，他对这种“亲密行为”不知不觉在意起来。
“不行，只有我媳妇才能捞啊，你捞了你负责。”
阿风扯过他，拉开他的下衣摆，“哎哟，真没看出来嘛，红毛哥哥是这么保守的人，不会现在还是‘黄花大姑娘’吧？”他一边调侃一边让他抓着衣摆一边上药，“你出去遇到了什么事？”
一听这话，红毛立即从尴尬难堪的局面中摆脱了出来，一本正经说，“我去医院确实如你所说，他们下了防护网，但是下在二宝他们的病房旁，本来我是可以不现形的，但是矮冬瓜却在昏迷中一直叫我的名字……”
阿风的手一顿，知道红毛一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宁愿自己受伤遭罪，也不愿意让兄弟受苦。
“我没忍住，伸出手，结果被防护网打得现了形……”红毛说，“立即来了武警，跟他们过了几招，逃出来。后来我去了红馆，家里虽然有防护网，但是我是从后门进去找到洪妈的，她把最新的情况跟我说了一遍，并给了我很多食材，还嘱咐我，你不太能吃辣，要我煮菜少放点辣椒。”
阿风给他擦完肚子上的伤，又扒拉着他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其它青紫伤口才放开他。“最新情况是什么？”
“红帮的所有业务都被调查了。家里还驻守两队武警。报纸上对红帮一顿狠批，批判的各种声音不堪入耳。”他小声嘟囔，“你说前几天还赞我们是英雄，现在却……怎么可以这样？”
阿风看红毛耷拉着脑袋，一副像做错事孩子的样子。他把碘酒放回急救箱，将箱子从两侧吧嗒两声扣上，“难道你清万虎的地盘之前没考虑到这些结果吗？”
红毛不作声，像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事只能找城主，由他上奏给那拓王，请他秉公办理。”
阿风把急救箱放到桌子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香浓的牛奶。
“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会秉公办理，站在你这边？你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吧？”
“万虎的宫中靠山是饶楚，这个人跟王的关系，道上说一直不怎么好。”
“就算不好，王也不一定会帮你的，无亲无故的。并且对王来说这只是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罢了。”
“你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我……”阿风心想，我当然比你了解多得多。“不了解，但用脚趾头也猜得到啊，高高在上的王哪会管这点鸡毛蒜皮小事。”
“这次的斗殴事件，毁坏了一百多家店铺，死伤321个人，并不是鸡毛蒜皮的事。”
阿风哑口无言，竟死伤这么多。
“本来道上比这更大的伤亡人数也有，但是坏就坏在，这次那拓王在这里。”
“那如果王对这次事故，对你对万虎很生气，要处理红帮和你，你怎么办？”
红毛又不作声了，好像在思考着，他喃喃自语一句：“怎么办？”又不作声了，过了十来秒，他说：“我会站出来承担全部责任，但是必须先让我抓出内奸。”
“那可不可以这样想，我们先找到内奸再去王那边请求秉公办理，这不是更好？”
“是啊，但是以你我的能力找不出内奸……”红毛突然起身，“我知道怎么找出内奸了，你先休息吧，晚安。”
阿风一脸疑惑看着桌上另一杯未动的半凉牛奶。就算找出内奸，你以为王就会帮我们吗？你还太单纯。
这晚阿风一上床就睡着了，但是一直在做梦，梦到那拓的身体一直衰竭下去，最后倒在血泊里。
“啊！”阿风惊叫一声立即坐起来，他往窗外看了看，漆黑一片，他感觉手心里湿湿的，他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发现身上全是汗。走廊上响起噌噌噌的拖鞋声，他的房门下一秒就被撞开了，光刺目散下来，“风一，你怎么样？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我没——”阿风一把抓住骤痛的心脏，感到喉间卡着一滩腥甜的汁液，下一瞬吐出一口刺目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