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手机，这个号码如果在那一天就知道，会不会挽救了一条生命？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
“你知道你姐姐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吗？”
“不知道，她从来不跟我说，我也不问。”
夏燃猜到了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罗捷欣从小跟她姐关系不好，一直是立欣迁就她。立欣那么有责任心的人不可能把妹妹拖下水。他把手伸进衣领口，取下一条链子，坠子是一把旧钥匙，他把它放在桌上推过去，“这是老爹在旭镇的房子钥匙，还好我没处理掉，现在它归你了。”
薰尔冷眼看着这条链子说，“现在给我有什么用？”
“你马上回旭镇，我会打生活费过去，你重新开始。”
“启风，你觉得我会离开怒西，放弃这里的一切？”
“如果我说，你不离开，也会像你姐姐一样被杀呢？”
薰尔愣了一下，笑了，“你以为我跟她一样软弱无能，任人杀害？”
夏燃凝视她，关于她他了解有限，但是从别人隐约的欲言又止中他察觉她的过去并不光彩，在这份难以启齿的过往里，有他启风一家对罗家的亏欠。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要保护她，护她周全。这是仅能对老爹做的一点点事了。
“我希望你有危机和自我保护意识，当年他们能把我家一夜灭门，也能让跟罗立欣长得一模一样的这张脸，彻底消失。”
对面的人没出声，但是夏燃听得到她的牙齿在打颤，她说，“我不会走的，那你还愿意给我打生活费吗？”
夏燃抬头看她，她笑得有点……夏燃形容不出来，只是有些心疼，十六岁的面孔不应该有这么世俗的媚笑，这更加深了对老爹和罗立欣的愧疚，他手压着桌子，上身前倾很认真一字一字说，“我是说真的，你真的会被杀。”
“我知道。”
“你有什么非留下来不可的理由吗？只是为了怒西？”
“你不需要知道。”
这张脸明明跟立欣那么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好，但我有个警告必须让你知道。”夏燃说，“你不要再去皇庭会所了，那个杀你姐姐的人极有可能在那里出入。”
“正好。”薰尔拿起夏燃的手机，歪着头问，“你在报仇吗？能不能告诉我嫌疑人是谁？”
夏燃看着她，微微眯起眼，在她浓妆之下，真看不懂这人内心真正的想法，是的，从小就不懂，甚至连她的存在都忽略了。当时她没跟立欣在一起吗？为什么立欣知道一些内情她却似一点都不知道呢？还有她和立欣怎么会分开，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你跟你姐为什么分开了？”
她耸了下肩，好像再正常不过，“不知道，我有一段记忆缺失了，等意识到时已流浪在街头，后来是她找到我的。”
“还有这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薰尔边操作着两部手机边说，“你在报仇吗？嫌疑人是谁？”
既然立欣没有告诉她，他更不可能告诉她了，“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瞥了他一眼，把手机放回来说，“我存了我的手机号码，还有我的银行卡号，那谢谢你了。”她站起来，走过夏燃，他抓起钥匙塞她手里，握住，“记住别去皇庭，”他停了一下，说，“有事给我打电话，随时。”
她抽出手，瞥一眼手里的钥匙，“我知道了。”
夏燃跟着走出写字楼，看着薰尔姿势优美的背影穿过人行道往街对面走去。但愿她能聪明点，不要自寻死路。
他从地铁口走出来时，看到彩虹超市的霓虹大招牌在闪烁，才隐约想起，这么久跟苍蓝冷战，冰箱空了很久了。他就拖着步子坐电梯去超市。
出来时，也不知道买了些啥，提着食品袋，站在超市大门口，望着空荡荡的下沉式广场，旁边的小吃店都打烊了，但大排档和烧烤摊在不远处摆了出来，烟雾缭绕，他缩了下脖子，感觉更冷了，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自心底深处涌上来，这种感觉自见罗捷欣后就一直暗压在心里，现在一下破堤而出。
他走到供人休息的大石阶上，一个暗角，光照不到的地方，坐下来，石阶怪冷的，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一坐下他就把头埋进膝盖里，一动不动待了好久，他感觉稍稍恢复一些力气了，掏出手机，给罗捷欣打了5K过去。这点钱日常吃饭够用了，老爹给他留下些钱，这些本来是要全给她的，但是夏燃想了想，觉得不了解她的消费习惯，不能一次全给她。还没来得及给她发信息，她的短信已经过来了，“谢谢，财神爷。”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回一句“好好生活”然后将手机塞回兜里，头又埋进膝盖里。
夜风严寒，一阵阵直往他脖子里，袖口里，裤管里猛灌，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仿若化成了一座雕像，只是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也不知是哭的还是被冷的。
罗立欣离他而去，另一个他无力保护，随时处在危险之中。
老爹，我是不是很没用，很不值得你救，连你我唯一的亲人都保护不了。老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他突然想到了让罗立欣消失的宁家别墅，宁国威，对，既然他是最大嫌疑人，那么必须从他开始，寻找突破口。要怎么开始？要怎么开始？？！
“为什么在这里？”
夏燃仰起头，看到背光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束发，微弱的光线映出带波浪的侧浏海。那人取下手套，蹲下来，轻轻擦他脸上的泪，手指是温热而柔和的，连声音都由刚才的冰冷质问转为温和询问，“怎么哭了？”
夏燃轻轻摇头。为什么又是这个人，为什么又是这个人？甩不掉，躲不开，总是在他最脆弱最伤心时出现。
苍蓝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刚才到超市给某人囤粮，出来就看到一个身影缩在角落里那么像他，过来一瞧还真是。看到他在哭，心都碎了。总是这样，倒底哪来的这么多悲伤与背地里的眼泪？
苍蓝抱着他，也不逼他，就一直抱着。而怀里人也很奇怪，一看到他就不哭了，只是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轻颤。
“我说过，我不逼你，我等你，等你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但是你要哭，一定要到我的怀里哭。不可以再一个人躲在角落哭，听到没？”
苍蓝的声音在寒风中异常温暖，夏燃一听，泪水又悄然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