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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走了?”

千珏走得干净利落,就像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如果不是脚下还留了片凝固的沙土,道森都会以为这是一场梦境。时隔许久不见的莫甘娜缓步走了过来,伸出如玉瓷般的精致手掌,道森想了想,将金色小剑递了过去。

“打破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

“您说的对,女士…可我没想到,反噬会来得如此凶猛。”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一部分,可还是有一部分不明白。”

“那就问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轻抚金色小剑的莫甘娜,手指停在中央的紫色光点上,一股熟悉的饥饿感自道森体内浮现,让他眉头紧皱:“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在的。”

“抱歉,初次见面就在了…因为我的私心。”

提及遇见伊芙琳那夜的莫甘娜选择道歉,“理智来想的话,您虽然是星灵却又是脚踏大地的人…心地善良,尊重每一个生命,所以只是银翼,不!女士你应该是在短剑上做了手脚。”想起往事的道森难免唏嘘,他理所应当去愤怒,毕竟他自身也算被虚空力量侵蚀了,可他不想这样做。

不管莫甘娜做了什么,道森都不会忘记她救了自己两次,单单这一点就足够了。

“世人都认为你是把双刃剑,可谁知道你只不过是懂得感恩的年轻人呢…”

活了很久的莫甘娜清楚眼前少年在想什么,她有些怜惜的轻抚道森脑袋,表情越发的温柔:“那柄短剑是我最后的尝试,为了它我几乎走遍世界,也找了许多高明的铁匠…可是破坏总比建设要容易得多,没人能保证在不杀死我的情况下剥夺这对碍事的羽翼,你看。”

突然半躬身体的莫甘娜伸出手,将肩上的紫裙错开,让肩胛骨处的漆黑羽翼突入眼帘,道森的第一反应是移开目光,毕竟对方既是长辈又是女性,最关键的是还有绝好的容颜。

在这关键又要命的时刻,身体还是先一步替道森做出选择,瞳孔放大的他,看到的是莫甘娜背上浑然天成的羽翼根部,没有丝毫拼接的痕迹,就仿佛它本该如此,栩栩如生的格外惊艳。

“真美啊…”

只能想到这个词语的道森发出感叹,“是啊,哪怕被斩过一次。”起身的莫甘娜好整以暇的将衣服复归原位,这才反应过来的道森吓出一身冷汗:“失礼了…”

“没事的,这么胆大的人我想世上也就你一个了…”

轻笑的莫甘娜目光有些促狭,垂下目光的道森像个做坏事的孩子缩起身体,手脚也有些无处安放的僵硬起来。

“短剑是奥恩做的,他是这世上最高明的铁匠…在制作时他就说过,要用一些特别危险的办法完成最后的步骤,毕竟我是星灵,你觉得这是什么办法?”

莫甘娜没有继续调戏小年轻,“比如虚空的力量。”接上话语的道森压下心中涟漪,她反倒摇摇头:“不是,这只是我的选择…奥恩给出的办法是收集血液,就像萨姆利红刀一样以血锻器,其实是参考暗裔的血巫术。

还有取得皎月星灵才会做的「月石」,那是一种可以令世间万物沉睡、时间停滞的珍宝,可我当时不想和星界有任何关联,你如果还想修复武器的话,将来尝试着找一下吧,她已经下凡了。

其他还有几种方法,因为一些特别原因我就不提了。最后我一样也没选,心灰意冷的将半成品短剑丢给了信徒们,用铁链缠上了羽翼。

后来浩劫初露征兆,星界…经过漫长的时间也不复最初的团结,各个派系的星灵为争夺更多的话语权与利益,开始陆续有星灵下凡,甚至选择性的遗忘了大海深处的一些事。”

“大海…难道是巨神峰?”

突然沉默的莫甘娜似乎有些生气,道森想起卡里坎提到的第一次虚空入侵,她稍有意外的点点头:“刚才提到过的月石,就是为了封锁大海深处的封印…前些年我去过一次,即便是月石也阻止不了虚空的侵蚀暗淡下来,偏偏负责此事的皎月星灵和曙光星灵发生了一些可笑的冲突,前者无视了铸星议会的召唤下界,后者紧随其后也走了。”

“该不会是因为谁是老大吧…”

这种本该是天大秘密的事情听得道森一脸古怪,“对,就像巨神峰附近一家独大的烈阳教派与生存艰难的皎月教派…两者本该共生共存,归根结底还是为信仰与衍生出来的强大力量。

很可笑吧,其实所谓神明和人类也没什么不同。这也真是我无法容忍的事情,生命并不是靠活得久或者是否强大来判定价值的。

巨神峰周边的无尽深海、艾卡西亚那片生命禁区,德玛西亚平泽镇外的废墟,弗雷尔卓德尽头的霜卫要塞,甚至诺克萨斯的不朽堡垒内都有虚空曾留下过的入口,你能明白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吗?”

莫甘娜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陷入沉默的道森终于明白她什么要冒险染指虚空力量了,这不是自甘堕落,更不是野心勃勃想得到什么,而是一种极为无奈的被动选择。

卡里坎说过有历史上有过三次虚空入侵战争,如今却有五个地方留下严重的隐患,说明虚空一直在进步,而且异常努力地入侵着世界。

如果将这些点放在地图上连起来的话,就会发现它们成了一串果肉大小不一的糖葫芦,将世人眼中的符文大陆、恕瑞玛彻底包住,一旦他们同时发难的话,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这只是小意思,真正的情况是世间万物化为虚无,饥渴的虚空大军会吞噬这个世界的一切,不对!

“还有那里…为什么?”

道森猛得转头看向东方,哪怕他眼前只有塌陷的黄沙与落石,可他还是看到宛若世外桃源般的大陆,名为初生之土或是如今世人口中的艾欧尼亚。只有这片与外界交流颇少,显得异常神秘的土地,似乎从来没有被虚空惦记过!

“初生之土,如其名字所述…最初的大地,它所拥有的历史远比其他地方的生灵更加古老,那里有着无穷无尽的自然之灵,是奥术的发源地,更是最后一块未曾遭受人类战火的净土。

这片大地本可以保持着优雅与淡然看着世间往复,为万物生灵保留最后的一份希望,可如今连它也无法幸免了,因为一些异常愚蠢的决定!”

莫甘娜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被笼罩在神性下的道森两腿一软,又顽强的撑住没有屈膝跪地,“女士,请冷静…”不想用敌意去抗衡她的道森只能出声,回过神来的莫甘娜面露歉意:“对不起,迁怒到你了。”

“没事,我更好奇是什么事让您如此愤怒…”

“就在刚才铸星会议通过了一项决定,不再庇护这片净土…因为万物之灵的不配合,就是如今世人口中的「艾欧尼亚之魂」。”

“不配合?我理解的祂是所有自然之灵的集合体…怎么会跟星界扯上关系?”

道森和贾克斯、赵信、表姐娑娜、迦娜都聊过这个问题,收集他们的意见后,得出的结论是类似于“星球意识”一样的东西。

祂负责保护初生之土上的一切生灵,人类也好、植物动物也罢,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凡是会威胁到这片净土的事物都会受到严厉制裁。

“这些不能说,你只需要知道那里有能抵御虚空的力量就行…所以为了逼迫万物之灵屈服,诺克萨斯人即将发动战争。”

“是黑色玫瑰吧,星灵中的某些人必然和他们有所联系…”

“你可真是个敏锐的小家伙…是以我决定回归星界,最好能在浩劫到来前将一切都调查清楚。”

莫甘娜的决心不可谓不大,“是,请您务必小心!”怪不得她刚才就说这是最后一次见面,知道这有多危险的道森肃然起敬。就像他以前说的那些话,如果这星灵都是如她一样的伟大,那他会心甘情愿的匍匐于地,哪怕三拜九叩都没问题。

“那这东西…”

“呵呵…我以为你忘了呢。”

“女士,您知道我很怕死的。”

指着金色小剑的道森有些尴尬,他知道莫甘娜说这么多远古秘辛是为了解释,解释她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染指虚空力量,他能理解,也认同这种做法,可还是想弄明白净化力量背后存在的隐患。

“其实按照我的想法,短剑是不会影响到你的…它吸收了虚空力量后会一路进化,直到有一天足以斩断我的羽翼。

可我没想到你会遇见老法师,他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我更加没有想到,你在很早前就被虚空盯上了,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莫甘娜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但道森能看到她脸上的内疚,便耸耸肩:“我在贾克斯老师身上接触过虚空,老法师也是我软磨硬泡才让他出手帮忙的…您大可不必介意,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自己作的。”

“毕竟一切事情因我而起,其实我这里来,是想告诉你…现在还来得及,只不过得放弃一些代价,比如你那净化一切的力量。”

莫甘娜指指金色小剑,道森瞬间心动,没人会希望自己身上有个定时炸弹。可是如果没了净化之力,那自己要靠什么来面对那些深不可测的敌人们?

“不行,请您给我一些其他的建议…这份力量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不能把它当做敌人。”

“那当什么?”

“当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最好能抱有善意。”

“这种东西,也能原谅的吗?”

道森面对弗拉基米尔时想过,当时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他甚至说过哪怕和虚空共存,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对虚空抱有善意。

“其实虚空并不是入侵者…我想你应该知道最开始的虚空入口出现在巨神峰附近,那是星界探索星空时找到的另一个世界,可没人想到里面会是虚空,于是灾难被转移到了星界下方。”

语出惊人的莫甘娜表情有些悲伤,道森听得目瞪口呆,这该死的巨神族真是比小黄毛还能作死,最关键的是最后还被对方反入侵了!

“其实最初的虚空连活着的概念都没有,在那个世界里一切都是平等和空白的,甚至连时间的概念都没有…可一旦与外界接触,无穷的变化就产生了。

虚空就像一个婴儿接触到了新世界,于是它们有了时间、有了热,有了痛苦等等,还感受到了覆灭的危险…为了活下去,为了让它们的世界再度归于平静,才有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

对虚空有所了解的莫甘娜表情显得异常复杂,道森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忘不了大伯连身体与灵魂一同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对虚空他真的无法用善意去看待。

“我有想过让你放下心中遗憾,但每个人对世界都有不同的看法,道森…怎样决定在你,如果你无法对虚空抱有善意,也要做到最低限度的旁观,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或许到时候会有答案。”

莫甘娜的建议有些刺耳,不是怨怼,道森只是在嘲笑自己的行为。他一面仇视虚空,一面用它得来的力量活着,又放不下大伯的死,搞得他都有点魔怔了。

不管如何未来的路还要走下去,莫甘娜说的很对,道森再不情愿、闹别扭也只能点点头:“嗯,我会努力去做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千珏为什么找我。”

“你可以将双子理解为是一种自然规律,就像花开花落一样,他们负责生灵的死亡,毕竟这世上没人能够永生…即使是寿命漫长的星灵也一样会衰老、死亡。

每个人生下来便命中注定要经历成长与死亡,人们称之为命运。很多生灵会想办法延长这个过程,无论这种行为背后的意义是什么,这对双子来说都是不对的。

当然他们也不是万能的,双子只会在生命之火极为衰弱时出现某一地,或者找那些有着强大意志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和他们做出死亡约定。

一旦做了约定,濒死之人就会招来双子,按照一般常理来说你不会看到它们,顶多是隐约的感受到千珏来过。可你的灵魂强大了不少,应该是喝了什么魔药吧。”

看着他眼睛的莫甘娜十分肯定,“嗯,名为涤魂水…似乎可以清除虚空对灵魂的污染。”道森话一出口莫甘娜就伸出手掌,脸颊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身体整个僵住,不是害怕也不是害羞,是因为静谧的黑暗将他的身心悉数包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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