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亮为什么说韩茂才跑到那条河那里兴许还有缓儿？
那是因为有河就有冰面嘛，他想的是，如果有冰面的话，那日本鬼子的战马在冰面上跑或许会打滑，这样韩茂才也许能够从日军的铁蹄下逃脱出去。
而韩茂才想的却比他要多的多！
作为老兵，韩茂才当然有属于他自己的体悟。
既然这辈子赶上了打不完的战争，那就是走哪步算哪步了，有的时候并不由得自己去怎么想。
他们三个是按照何书记的命令往回赶的，他们送的消息很重要，可是日本鬼子把附近的道路给布上控了。
硬冲肯定是不行的，那么就也只能有一个人主动去把日本鬼子引开从而让那两个人去报信，而谁出去引鬼子谁就死定了！
他相信钱串儿也是明白这点的。
那么他能把这个主意说出来吗？就算自己说出来有用吗？
没用的，自己不可能让钱串儿去引鬼子离开。
钱串儿在商震营那也是骨干，人家何书记有些话都没有跟他和彭亮说，是需要钱串儿去和自己营的那些老兵说的。
钱串儿活着比自己的作用大的多！
说出来能让彭亮去吗？自己和彭亮都是普通的兵不假，可自己总不能和彭亮抓阄决定谁跑出去引鬼子吧？
那要是他们营当兵的都是这副德性那他们趁早还是别打鬼子了。
所以，他也只能自己冲出去了。
当他想明白需要自己冲出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地形了，跑到那条河冰冻的河面上自己也活下下来，但是他知道或许自己能象那秋后的蚂蚱一般，临死前能多蹦跶几下。
对，也就是能蹦跶几下。
可是能多蹦跶几下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多打死个小鬼子呢！
这就是韩茂才决定自己冲出去的全部心路历程。
而现在他就已经跑的脚下生风了，不过却没忘了回头看去，一二三四五，他看到了有五名日军骑兵已是策马向他追过来了。
可这哪够？
就这伙日军骑兵可是有二十来个呢，自己要是不把这些骑兵都吸引过来，那自己岂不是白死了？
对啊，自己没开枪啊，自己没开枪别的小鬼子怎么会过来追？
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跑出来的韩茂才连忙收住脚步，他一转身就把步枪端起来抵在了肩头顶上火朝着冲得离自己最近的那名日军骑兵就是一枪！
刚刚急促的奔跑之下他那气喘的可是呼呼的，而作为老兵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么喘那是打不准枪的！
所以在瞄准扣动扳机的刹那，他拼命的屏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啪”的一声枪响里，他这一枪并没有打中马上的日军可是却打在了那匹马上，那匹本是四蹄腾空的东洋马便仿佛挨了一大锤一般直接就跄了下去，在地上还来了个飘移！
至于马上的日军便张牙舞爪的飞了起来。
只不过那名日军是死是活他已经来不及管了。
他连忙拉推枪栓再次将步枪抬了起来！
日本鬼子的马跑的好快啊！
刚才他虽是一瞥也知道那第二名日军也只是一个黑点呢，可现在却是连那马脑袋都能看清了！
韩茂才冲着第二名日军骑兵就是一枪，只是这一枪却让他失望了，他并没有打中！
稳住，着急没用！
韩茂才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连忙再次拉推枪栓将步枪指了过去，而这回他再举枪时都看到这第二名日军在马上扬起马刀了！
“啪”的一声枪响，那匹马又倒下了，与上名日军不同的是在这名日军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半空中却是多了一道闪亮弧线，那是抛飞了的马刀的闪光。
韩茂才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打下去早晚得让日本鬼子一刀劈死在这里，而他再往后面扫了一眼时，便见有更多的黑点出现了，那当然是听到枪声往这里赶的日军对骑兵。
这个时候他自然没功夫再查人头，还是跑吧！
韩茂才边跑边给步枪往上顶子弹，而当他冲进柳毛丛里被那柳条抽到脸时他也听到了身后那急促的马蹄声。
韩茂才再转身就看到这回却是两名日军骑兵催马追近了，离自己也只有一百多米了。
象韩茂才他们这些老兵没有算过人跑一百米到底得有多少秒，他们甚至也没有秒的概念。
不过，他却有长期战斗的经验。
已是跑得气喘吁吁的韩茂才这回并没有再次把步枪举起来反而是把步枪扔到了地上。
再射击他步枪里也只剩下两发子弹了。
他知道就自己喘的这么厉害不大可能把枪打得准，而只要自己漏了一枪自己也就别咕了。
所以他的办法却是把自己腰间唯一的一颗手雷摸了出来，借着那柳毛丛的掩护拔去销子，将那手雷上的小帽在扔到地上的步枪枪托上用力一砸，然后就把这颗手雷往前丢了出去！
他连步枪都不捡了转身就跑，这回也只是跑出去十多步便往前扑倒。
扑倒在地却还没有完，他忙伸手去摸自己的二十响盒子炮。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听到那日军的战马沉闷的马蹄声就已经象一张追命符般贴了上来，然后就是“轰”的一声炸响。
待到韩茂才爬起时便又听到了日军战马那哀鸣之声，这时他才有功夫又往后瞥了一眼，就见有一匹战马已经倒下了，另外一匹战马却正发疯了一般奔自己冲撞了过来。
日军的第二匹战马离他已经很近了，近到什么程度？
近到象他这样的老兵都没有扣动扳机而是本能的往旁边一滚，然后他就感觉一道马影带着狂劲的风声就从自己身旁飞腾了过去。
而当他爬了起来接着往河面方向跑时脑海里所记着的竟然是刚刚那匹马跑过自己身旁时落在地上又飞快拔起的硕大无比的马蹄！
他奶奶，老子就是想死这回都弄得这么刺激！
韩茂才在心里骂了一声接着往前跑，而这时他就见刚刚冲过自己身旁的那匹马已经跑远了，马上的日军却是紧紧的搂着那匹马的脖子！
那马跑的那个快，到了这时韩茂才才注意到在那马跑过的地方已经有血滴了。
原来刚才他所扔的那颗手雷炸翻了一匹却又炸伤了前面的这匹，那匹马已经吃痛受惊而不受控制了。
日军所用的战马看着高大好看，其实那马是从欧洲引进和本地马杂交的，若论吃苦耐劳战场表现其实还真就赶不上中国人所用的，看去腿短了许多的蒙古马。
韩茂才再往前跑就到了那河的冰面上了。
只是那冰面并没有多宽，秋季本就是枯水期，冻上之后自然也没有多宽。
韩茂才跑上了冰面也只能接着往前跑。
只是东北人都知道，那天然的冰面其实并不适合打出溜滑往前跑的，那只有人常打出溜滑的地方由于摩擦的多了才很滑，至于从不上人的冰面哪有那么滑？
可说是不滑到底也是冰面，韩茂才不能打出溜滑就也只往前跑，可偏偏脚后跟一滑，他一个仰巴叉就摔了下去。
这一下不光是他后脑就撞在了冰面上，手中的盒子炮竟然也摔飞了出去。
“我艹！”韩茂才骂了一句，顾不得脑瓜子撞的“嗡嗡”响，爬起来就去摸枪，而这时他就又听到了马蹄声。
“行了，就在这儿吧！”韩茂才自言自语了一声。
他把盒子炮抓到了手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自己刚跑来的方向，这时他就见日军的骑兵已经围了上来。
对，是围了上来而不是追了上来。
或许日军是想捉个活口，或许韩茂才刚才这个小个子步兵已经干掉了日军几名骑兵，那些日军骑兵也不敢大意，就勒着缰绳驱马向他缓缓围了上来。
那日军骑兵或拿着马刀或伸手摸向了挂在马身上的马步枪。
到了这时，韩茂才忽然笑了，然后忽然就往前一趴，接着他的盒子便响了起来。
那是“啪啪啪”的一个短点射！
只是这个短点射并不是打向日军的而是打向他自己的！
“狗日的，我可不能让你们抓活的。”这是韩茂才冲自己开枪时留下的最后一个念头。
韩茂才就这样牺牲了，而他那最后的那点执念便化作一点白光向天宇中飘逸而去，那光点越飘越高，最后和无数的光点交融在一起俯望神州，或许，这就是中华民族那从不曾向任何强权与侵略投降的浩然正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