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西卜的表情僵住了。
在短暂的错愕中，莉莉丝又想了一下，认真地说。
“祝你在地狱里玩得开心。”
砰——
一声轻响，她扣动了扳机。
吊灯的光线洒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莉莉丝呼吸平稳，看上去那么平静，文雅，仿佛无忧无虑，不曾留下任何愤怒和绝望的痕迹。
此刻，只有荒诞的现实化作了摄魂的子弹，带着灾厄的辉芒，转瞬即逝，轻而易举的撕碎面前种种障碍。
紧接着，血腥与脑浆喷涌而出，染红了所有人的视线。
窒息的寂静中，别西卜仰天倒地，同一瞬间，他的身上发生了燃烧。
火焰像是突然间从空气中迸发出的，不同于一般的火，这火像液体一般浓稠，沾上什么都会猛烈地焚烧起来。
何砡听过有人描绘起古时焚烧宫殿的场景，二者肯定有些相同性，那火焰中心是极其显眼的暗红，边缘炽烈如同霞光，仿佛创造者就是想方设法设计了一种烧起来会很好看的视觉效果，当然——威力也很大。
而在这么近看这场面，仿佛真有着火的宫殿落下，吞没一切，又把暗沉，肮脏的舞台点亮，照出大片血色。
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赤红的火焰向上升腾，照亮了会厅的穹顶，给那层金边又镀上一幕血淋淋的亮色，反射下来，压在地砖上，宛如图腾。
火焰的趋势越发浓郁，仿佛周围已经是无底深渊，而这时候，深渊倒了个头，沸腾并狂放地把痛苦吐了出来。
莉莉丝退了一步，抬头仔细看那灼烧的壮景，毁灭的红色映在她眼中，令人忍不住笑起来。
她总是喜欢笑，但这一眼中，笑容早就没有了几年前的灿烂，也算是纯粹的开心，但却又是个死神，透着冰冷的气息，何砡想，这种近乎自毁的快乐完全是为复仇而来的。
“为了重塑计划，部分人理应牺牲。”
现在看来，这句话显然并不全面，别西卜肯定没料到自己死得如此滑稽，如此的……仓促，却又早早注定。
无论那些献祭者是什么人，他们在这座城市的生物链中绝对处于极高的层级。
他们盲目地献上祭品，诚意十足，像所有的“愚民”一样，为所谓的神发了疯，不惜一切代价。
现在，神杀死了神，且要所有人都陪葬。
莉莉丝突然想起几天前，宴会大厅总是播放着话剧里的特别节目，讨论角色和真实的必然性，主持人叫康纳森，这人也死了，但他的台词听上去非常不错，把节目烘托的欢快又热血，让人想上街杀几个人。
而她，就那么做了。
这儿的人都这样，你得跟随大形式，不明白这道理的家伙早就变作尸体，被丢进黑暗里了。
这话还是别西卜说的。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干这个。”她往里走，周围人都退来一大圈，除此之外不知道该做什么：“整个耶路撒冷简直都疯了，从几十年前开始到现在，完全没变化。”
“到底因为什么呢。”莉莉丝拿了个香槟杯，不紧不慢地敲了敲：“你们看，人死得越多，这座城市就越荒谬。”
他们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知道，因为那一定是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数字，让你意识到身处于社会阶层中多么高的位置，也会有人铺天盖地地把你压进水沟里。
“你们管大屠杀叫‘话剧营销’，管献祭叫‘造神过程’，现在，这个又叫‘重塑计划’。”她说，“或许没有比成就一个神更有价值的了，看看那座祭台下死掉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位耶路撒冷未来的掌权者站在火焰面前，平静中透着疯狂。
“然后就有蠢货认为。”莉莉丝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继续说：“接下来向庞大的资本献祭一个神明，就可以洗清罪孽，所有人都能得到重生了？”
这里明明温度很高，但他们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把手里的酒杯丢掉，香槟杯在空中抛了个弧线，随后消失在灼热的空气中，神的住所可不允许有这种杂物存在。
莉莉丝转过头，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和这个世界一样灿烂跟疯狂。
她说道：“潘多拉总以为我顺从了，那傻女孩觉得自己猜到了一切，并且妄图反抗些什么，但起不到一点作用，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而我……想到了绝妙的办法，那就是你们都去死，神跟追捧它的子民一起坠入地狱，岂不是更完美。”
一道闪电划过阴沉天际，撕裂层层叠叠的云幕，低沉如警告般的雷声响起，震动整个宴会。
电光之下，无数赤色的头颅从周围的黑暗中探出，它们瞪着空洞的眼睛，像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你真不吃点？”何砡没看那些怪物，只是对一盘绿豆糕爱不释手，不停往嘴里送。
巴姆克转头瞪了一眼，好像他拿错了台词本。
下一秒，他们听到了灯泡破碎的声音。
有只高大的异变生物从天花板坠下，趁机冲到跟前，何砡腾不出手来，左手抓起桌上的餐刀，直接横着划了过去。
那进化过后的怪物自愈能力极强，可这一下子几乎砍掉了它整个脑袋，真难想象是用普通餐刀干的。
另一只潜伏在阴影中的猩红幽灵朝他扑来，巴姆克一把抵住它的脑袋，同时扭开背后刺来的利爪，它尖利的牙齿离他的面孔不过数厘米，他脸上没一点情绪，头也不回抬手朝后面连开数枪。
骨肉瞬间炸裂，爆成血雨，在墙上大片溅开，随后腕部发力，手中另一颗黑红的头颅滚到了地板上。
血与灰屑四溅，墙壁与穹顶黏着大片碎肉与脏器，宛若一副无法评级价值的抽象画。
会厅内已经挤进了好几只怪物，每个都超过了三米，双足站立，更加像人形，并且极为有力。
确切来说，大部分改造生物是爬进来的。
何砡干掉最后一杯酒，抬头看着这些惨不忍睹的躯体，它们贴着墙跟穹顶，悄然爬进屋子，莉莉丝就站在中央，完全就是恐怖片里的场景。
而这就像是个信号，无数的枪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