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一点点把步枪从自己身下挪到身前，双眼紧紧盯着传来声响的树丛。
尽管面前的灌木丛很好地遮挡了藏在坑中的两人，透过枝叶的间隙，他们也可以一窥敌人的动向。
但他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一点大的动作都不敢做出。
“稳住……”
阿斯吉仍然将邵明按住，他小声提醒。
“他们敢选夜间搜索进攻，就一定有所准备。”
三十米？还是二十米？邵明有些搞不清距离，他只知道敌人正在接近。
心跳正在加速，那种“非自然”的声音正在接近。
然而，随着声音的变大，邵明的眉头开始皱起。
他看向一旁的阿斯吉，在夜色之中，他发现后者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好看。
那根本不是人类或者动物乃至变异体穿过草丛的声音。
那分明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这声音让邵明想起军团那些高大威猛的步战车——只不过这动静分明是缩小版。
直到月光剪切出了敌人的轮廓。
那是一台履带式的无人战车。
两根履带间夹着一个菱形的车体，整台车大概有个一米宽，上面还立着一台带着仪器的“脑袋”，就像是一个略微放大的拆弹机器人。
俄罗斯军队早在2016年就推出过这种“UGV”，各国也都在开发或者开发出适合自己军队作战的无人战斗车辆。
至于拆弹机器人这种起源于1972年的的小型无人车更是早就普及在世界各个武装力量中。
这种装置甚至可以追溯到二战德军使用的“歌莉娅”上。
在不考虑电磁干扰和自主作战的情况下，这东西的研发成本并不高，技术含量甚至比不上军团工程师开发的无人炮塔。
然而哪怕这只是一台不知道哪里来的原型——或者只是个大号的遥控车，也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窒息。
邵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他从没想过敌人会是以这种形式出现。
此刻他深刻明白了“战争是充满不确定性的领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先前完美的计划此刻全部泡汤，原本藏在暗处的己方很快就不得不暴露自己。
“全部稳住！”
阿斯吉沉稳的声音响起，他示意所有人不要乱动。
他感受到阿斯吉的手松开了自己，后者握紧自己的武器，将枪身立起，枪托抵肩。
他看到阿斯吉微微撑起自己的身子，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他跟着准备好自己手中的武器，尽力将准星和觇孔端在一条线上，对准两棵树干间的机器敌人。
阿斯吉慢慢放低身子，深吸一口气。
他要重新掌握主动权。
此刻已经不是看谁的战术和计划更厉害，而是谁能会先犯错。
“无线操作，头上多半顶着夜视摄像头，没有武器，就是来趟雷的。”
邵明都快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那怎么办？”
“就一台遥控车，敌人不会距离太远，否则就完全是来惊动我们的——他们想用无人车引诱我们暴露，再朝我们开火的位置射击。”
“要暴露也只有暴露一个位置……”
阿斯吉回答。
“我们的准备不是白做的，这里交给你指挥。”
他说完，也不等邵明回答，借着灌木丛的掩体扭动着爬出散兵坑。
那台无人车仍在接近，邵明都能听见它的履带碾断树枝发出的声音。
阿斯吉一个侧滚翻到树后，无人车的声音停了下来。
时间已经不足以让他再拉开距离，紧跟着，一串子弹射出，将那台无人战车打成筛子。
果不其然，就在阿斯吉开火后不到两秒钟，对面的树林间就传来了几声枪响。
然而那是几声沉闷的响声，虽然邵明能够猜到这是消音器的声音，但这动静还是比他想的要大太多。
此刻他也没时间去琢磨消音器的问题，至少知道了敌人大概的方向，大脑中的声音告诉他该行动了。
“开火！”
枪口的火光和曳光弹将树林点亮，子弹瞬间在前方织成密集的火力网。
树皮和小树枝被子弹擦断，曳光弹在黑夜中画出绚丽的痕迹，在闪烁的光亮中，邵明看到了几个人影。
他迅速转过枪口，却跟丢了目标。
树林遮挡了视野，黑暗蒙蔽了双眼，交战距离被压缩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在开火以前双方都没有想到距离会这么近。
邵明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土坑里缩，但敌人显然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有组织的防御，在这种被压制的状态下根本没有还击的可能。
“按照计划行动，”阿斯吉一边大声提醒着其他士兵，一边快速回到散兵坑中，“按计划行动！”
绑在树旁的手电筒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强光足以让那些带着夜视仪的家伙在瞬间失明，却不会直接暴露分散开的各个队伍。
反而会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众人的开火位置。
在枪声中，爆炸声响起了。
大地在颤抖，泥土被掀起，枝叶混合着石子在半空中拉出一道肮脏的气雾。
“西侧山崖！注意侧面！”
邵明听到耳麦中有人在提醒。
在明知道敌人有无人机的情况下把人派上裸露的岩石毫无疑问是在送死——加上峡谷间的树林阻挡，很难看清谷底的动向，把人派上去的风险远高于能得到的收益。
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敌人竟然这么快就爬上了陡峭的山崖，占领制高点。
爆炸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是在自己这一侧。
“榴弹！”
阿斯吉一边高喊，一边将邵明拖回堑壕中。
散兵坑外的泥土不断被炸起落下，破片以肉眼看不见的高速斩断野草和灌木。
邵明只感觉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布满尘土，他摸索着换上一个新的弹匣，颤抖的手让他接连插了几次才将弹匣插进弹匣井中。
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交火的密度在不到一分钟内就超过了他的想象。
榴弹的压制并没有让整个阵地哑火，机枪咆哮的声音快要震碎邵明的大脑。
阿斯吉摸出一颗手雷，用尽全力掷出。
“卡齐米日！”
邵明抓住耳麦高喊。
“卡齐米日！让桑托斯向A2目标点开火！现在！”
接连喊了两次，就在一坑之隔的卡齐米日却没有任何答复。
邵明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卡齐……”
他微微探出头去，只见卡齐米日半个身子都趴在自己的散兵坑外面，而他的下半节身体已经不见踪迹。
那个别着功勋章的无线电背包还在他身上，已经被破片炸开了花。
“他妈的……”他咬牙骂着，调整了一下频道，“西蒙斯，给我接桑托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