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一辈子都在逃亡的路上,那就永远,永远不要触摸真相。】
朱粆独自一个人站在屋顶上,抬头看向天空,她最喜欢的天空,现在是深蓝色的,没有云朵也没有星辰。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孤独,有很多话想要找个人倾诉,可是,却没有能够找到一个适合倾诉的对象,所有的人,同事,家人,朋友,都是短暂而又特殊的交汇,正概况阔天地之中,脚下踩着的是屋顶的白色,头顶是天空的广袤,漫漫世界里面,只有她一个人的孤寂。
这种孤独的感觉,就算置身于人群中,也只会觉得无比困倦。
没有欲望,人生就会变成一片死寂。
找不到归宿的感觉,让她知不知道接下来往哪里去,可是,知道了自己从哪里来的时候,她又开始有这种迷茫的感觉。
与三年前,沈洛拔掉针头闯入自己办公室的时候,那种迷茫一模一样。
潘多拉魔盒,在那一刻,就注定,自己,不会独善其身。
口袋里面攥着的手机在发热,上面跳出来很多信息,无人理会,屏幕由亮变暗,逐渐沉寂。
在所有信息的正下方,温随的消息弹起。
【小医生,我们需要谈谈。】
[对方已撤回了一条消息]
天气真的变得好冷了,估计在万圣节之前,事情都会结束吧。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不联系到朱粆不罢休,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小姑娘懒洋洋的,一开口,最里面的水蒸气就会变成白色的烟雾,在冰冷的夜空里面消失殆尽。
“朱粆,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当年试验品,除了你以外,还有另外四个人,我把资料发给你。”
三个逃脱者:
沈洛,26岁,华国南城医学世家沈家收养,现在在做医疗器械生意,
白娜,又名安娜,27岁,消息中断,最新资料室加入了德国基因研究室,后来隐婚以后就没了消息。
第三名逃脱者只能调查出北欧血统,自从实验室逃脱以后,就完全消失了痕迹,只是在后来的一次震惊世界的爆炸案件中,有人拍到了,类似于当年逃脱的第三个小孩的身影,但是距今已经过去了十年,唯一的一张照片,露出了男人被遮挡下的一双几乎淡的没有颜色的眼睛,不仅是眼睛颜色几乎接近无色,就连里面也丝毫没有情绪,压低的黑色帽子遮住了别的特征,只能判断这个男人身材超过190cm,眼睛在多年之前的老资料里面,看起来像是银色泛着浅绿色的光芒,除此之外,全部都被严格遮挡住了。
两份收养资料:朱粆和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的资料很详细,她在实验结束以后,被m国的一个财阀收养,比朱粆大一岁,照片里面详细的记录了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录。
照片上面的浅褐色头发绿眼睛的小姑娘笑得很甜,现在在纽约的私立高校里面读大学,她似乎是这里所有人当中,获得最惬意最无拘无束的一个人,最幸福的一个人。
朱粆抚摸过这个笑得很甜美的女孩的照片,有一件让她觉得诡异的事情,伊莎贝拉的资料太过详细了,详细到,几乎她从小到大都像是在摄像机下面长大的。
“你准备找他们吗?”
“白娜,是我前段时间见到的那个女人,现在离开m国了吗?”
“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电话那头的丹尼尔沉默了一下。
“原本今天晚上他们会坐飞机离开的,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改走了轮渡,结果在刚刚行驶到公海的区域的时候,轮渡发生了爆炸,现在生死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朱粆整个身体一僵,
“你说什么?”
“发生了事故,估计是背后的人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你确定你已经洗掉了他们有关于你的记忆。”
“确定。”
丹尼尔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不会顺藤摸瓜连累到你。”
“丹尼尔,”朱粆皱眉,“你不需要帮我帮到这个程度的,有人会顺着沈洛给我的东西一路查下去,不惜代价也要找到我们,发现白娜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刻抛弃,绝对不只是想要调查当年的资料那么简单,如果你为了帮我,身陷险境……”
丹尼尔打断了她的话:“当年你救了我,朱粆,我们说好了,我会帮你调查你的家人,毕竟对我们雇佣兵来说,信守承诺是最重要的。”
“但是你要是遇到了危险,那我就白救你了。”朱粆捏着电话,叹了口气,“你的老婆快临盆了吧,想想你的孩子,你没有必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朱粆,无论是我还是阿莎徳,我们都很感谢你当年的决定,阿莎徳那边的消息,我早上的时候已经传给你了,尽快做出决断吧。”
深夜的风,逐渐带来无法抵御的含量,一双无形的手,解开了小姑娘的围巾,雪白的围巾在风中被高高扬起,朱粆伸手只抓住半边的流苏。
“丹尼尔,祝你的生活一切顺利,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擅自的挂掉电话,熟练地把电话记录全部删掉,连同那份资料一起。
她慢慢的收回在冷风里面漫天飞舞的围巾,长长的围巾飞的真的很高,另一头像是有神明在轻轻地拽着,和她玩笑。
“沈洛,你究竟知道多少。”
她自言自语道。
自从沈洛把那份资料交给自己以后,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可控起来,连同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手在寒风中,逐渐变得冰凉,她插在口袋里,拉开沉重的阳台门往下走,小小的身影在走廊里昏暗的灯下,拉扯的长长的一道孤独的影子,路过一个又一个已经熄了灯的小格子,漫漫长夜,她站定在林子豫的窗外。
林子豫的继父,最新的信用卡消费记录,就在离疗养院不到半里地的一家超市。
她该为这个看这长大的少年做打算了。
朱粆现在只有两个病人,在请假处理自己的事情之前,这两件事情必须尽快有一个结局。
四楼的办公室,在深夜三点半亮起了灯。
锁上了许久的最底层的抽屉被打开了,里面的档案,被攥在朱粆的手心里,钢笔在上面签下了朱粆的名字。
只亮着台灯的房间里面——
圆珠笔咕噜噜的在桌子上旋转着,最后失去重心,划过一个圆圈飞了出去,弹在墙面上,划出一道黑色的笔记,摔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两个人之间诡异的安静。
“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可能吧。”
“你那么喜欢看悬疑探案小说,里面不是说了吗,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性,留下来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我草!温随,你这是什么人生,你大哥也要算计你??”
“我草!那可是你大哥啊!”
黎容一句一个我草,接下来嘟嘟囔囔的,含妈量极高。
“我大哥,从始至终都想让我回公司,他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倜然插手我这次养伤,肯定是不希望我继续比赛了。”
温随斜眼看向一惊一乍的黎容,非常淡定的把手里面的文件合上了。
黎容听完了温随的话,一连抽了三只烟,把整个阳台弄得烟雾缭绕的,温随直接非常没有人情味的把阳台门关了起来,留他一个人在阳台狭小的空间里面自己享受二手烟。
“那你不准备把龙圩的事情告诉你大哥吗?”
“那是底牌。”
“听说你妹妹,也很有搞金融的天赋,你说你们家一个个的技能点都点的这么满,相互勾心斗角起来,就是为了不继承公司。”黎容顿了顿,“怎么展开不一样呢!”
温随一幅你是白痴的模样:“那是还没到时候,你看秦家,当年兄友弟恭,现在不也是为了一点小惠小利挣得头破血流的。”
“牵扯到金钱的事情,没有什么利益是长久的。”
“我大哥现在都能插手我的新车队,就说明,他还想掌控我,一旦我做出什么不符合他心意的事情来的话,他必然第一时间掐掉我的所有。”
“温大哥没有你想的这么……”
“没有嘛?黎容。”温随抬起凉薄的眸子,“是你,调查出,我哥哥有和那个产出零件的机械厂有资金往来的。也是你,顺藤摸瓜到当年小医生与大哥有关的就诊记录。”
“如果朱粆从一开始就为大哥工作,那所有的一切,包括为什么能够轻易说服我大哥让我离开m国,修改我的生病记录,并且在她去的第一天就发生零件的问题。”
“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黎容面对一张张放在温随面前的记录,还是,沉默了。
良久,他挤出了一句话。
“那你准备怎么办?”
温随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一点,黎容无比清楚。
可是温随却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他说:“无所谓。”
“小医生要是想算计我,那必然是有所图谋,我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想要我的什么。”
没有情绪的掀了一下眼皮,毫无生机的黑色,比赛将近,无论小医生图谋什么,都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等着她出手,因为他也很期待,小医生真正的模样,是不是像京都的那个月夜下,冰凉无痕,黑暗无际。
那份同样出现在两个人是手边的档案,虽然外包装里面不同,但是里面的内容物却是完全一样的,温随的哥哥温信,直到现在都有战队“苍”的股份,并且出事故的电路板配件是EASt新换的赞助商也有温信的股份,朱粆手边的资料里面还有另外一份相关检测的调查记录,就是在温随住过的那个房间里面调查到了慢性但不会致命的神经毒素,这个毒素的光敏检测结果表明是收拾东西的行李箱上面留下来的条纹痕迹。
从那天晚上朱粆放温信进了温随的房间开始,他就在打算着让自己的弟弟通不过今年的比赛前的药检。
“大叔,你还真以为我是好骗的啊……”
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朱粆的确没有怀疑到温信的头上。
无力感,朱粆觉得更冷了,更加的,失落。
现在温随肯定不信任自己了,对接下来的恢复没有帮助。
她几次想要拿起电话来,但是现在可是凌晨三点半,非常不适合打电话的时间。
朱粆想了想,还是发过去一条微信:【温信安排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删删减减好几遍,最后还是发了出去。
【你相信我吗?】
“叮”。
【信】
那边的消息是秒回的。
紧接着,温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开口就问道:“小医生你在哪里?”
“办公室。”
“下楼。”
朱粆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推门就往楼下跑。
四点的天边,隐隐有了光亮。
天光模糊的黑暗里面,身着黑衣风衣的男人依靠在大门口的树下,黑暗的黑暗中,他的一双黑眸却比天边的光芒还要璀璨,默默的盯着朝自己本来的小姑娘,缓缓支起身子。
一股脑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大喘着粗气的朱粆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缺乏锻炼的身体奔跑以后大脑类似缺氧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朱粆本能的拽着他的衣服,黑茶色的眸子抬起,里面亮晶晶的闪着殷红,张了张嘴,却最后吸了吸鼻子,缓缓的松开了手里的力道。
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了她放开的手,温度从相互接触的皮肤,不容置疑的攀爬到四肢百骸。
“小医生,”他轻轻的开口,居高临下的影子把她无声的包围笼罩在一片黑暗里面,“别低头啊……”
他不想让她感到愧疚,她就应该是从容的,温柔但却坚定的,那样的她才是站在他的身边就能让他感到安定的小医生。
低低地低着头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变成了唠叨但却温柔的小医生。
“你的睡眠很重要,通宵算怎么回事……”
“好,我知道了。”
“还有,大冷天,穿的这么少,你也不知道注意保暖……”
“好。”
明明是你的手脚冰凉。
温随勾起嘴角,宠溺的应了一声,紧了紧攥紧她的手的力度。
此刻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还攥在温随的手掌心,她还在重新建立自己思绪的过程中……
“温随,”朱粆抬眸,高高的仰着脑袋,“你一定要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