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三个人走出病房，章清御叉着腰站在原地，纠结一阵，还是转身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的卫儒孟，颇有些无奈：“现在能跟我说实话了？”
想想还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迟钝，迟钝到居然没有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种种巧合：一个随时知道对方的动向，甚至连在哪里出什么事都能正好撞上；一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哪怕生着病也要跑过来看一眼。
他刚进门就知道这人肯定在装睡，刚刚他们几个在这说话的时候，他也是故意把话题往宋泽一身上引，为的就是想看看祖宗的反应。然而还真不出他所料，果然在宋泽一自己开口说有转学的想法的时候，那人明显皱眉。再加上宋泽一刚刚走进病房那会儿卫儒孟脸上的表情变化过程，他就算不想往那方面猜，现实也强行把他推往那个方向。
牛逼，瞒着这么多人，半个字都没说过，连平时关系最好的兄弟也顶多知道这人有暗恋对象而且已经追到手。这么多人花这么多精力猜了那么多可能的人选，唯独没猜到这位年级第一兼风暴中心头上。
卫儒孟睁开眼，也没说话，只是两眼通红地望着窗外。
“一直隐瞒回避也不是事儿，要不要趁着他们两个没回来之前跟我承认点什么？”
“你都看见了，还希望我承认什么。”
“想听你亲口说，这样比较可信。”
卫儒孟轻笑。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熟悉，当初他大半夜给她打电话告白，为了防止她不相信，好像也是这套说辞。
“什么时候的事？就是刘思锐说你有暗恋对象的那段时间？”
“差不多。”
章清御干脆坐在病床边，颇为好奇地盯着他：“你说你让我怎么说你比较好？”
“蠢。”
蠢透了，也坏透了。明明不该把她拉进这个漩涡，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非要招惹她，非要把她拉上跟他共沉沦，非要把自己的感情也强行按在她头上。
“后悔不？”
“后悔什么？”卫儒孟皱眉。“能有什么后悔的？”
“你说现在还能后悔什么？”
卫儒孟重新合上眼。
还能后悔什么？后悔见过？后悔碰上？后悔主动招惹人家？后悔耐不住心所以告白？后悔在一起过？不后悔啊，只是遗憾没能履行自己的承诺，最后还把她推到了这样的深渊。甚至从就没后悔过自己做的一切，一开始的心动也好，之后在一起也罢，这没什么好后悔的。
章清御刚想再问点什么，听见病房外的动静，还是默默闭嘴，大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他们两个进来的时候，病房里一片昏暗，只有空调还在呼呼吹着冷风，一下子把从外面带进来的燥热清得一干二净。章清御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自顾自盯着手机屏幕，也就在他们进去的时候抬了下头。
这回是真的睡了，大概也确实疲惫得不行。
几个人小声商量了一阵，还是决定留在这里等着小祖宗家里人带晚饭过来的时候再离开。三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打扰，安安静静地陪着那个已经进入稳定睡眠状态的人。
卫儒孟再次睁开眼睛，那三个人已经回去了，怀里还是有个小家伙在拱。妈妈坐在病床边翻着一本小册子，床头柜上还放着装了晚餐的袋子。
“哥哥醒了！”
原本的寂静被这句话打破，中年女人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你小姨去部队给你姨父送点东西，把聪聪放在家里了。我给你做晚饭的时候，聪聪非要吵着闹着来医院看你，我就把他也带上了。”
卫儒孟盯着怀里那个脸上挂着大大笑容的小家伙，满是嫌弃：“你老是跑来医院干嘛？不怕这里这么多细菌让你生病？”
“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作业写完了，妈妈还没有回来。姨妈说要来给你送饭，我就想一起过来。”
“你好烦。”
“讨厌鬼。”
“那你回去吧。”
“不行！”
“来聪聪快下来，小心压着哥哥的腿。”中年女人笑着开口。“下午还难不难受？什么时候睡的？”
“还好，本来也没多难受，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们走了？”卫儒孟撑着自己坐起来。“你来之前就走了？”
司灏聪跳下床，穿好鞋子，噔噔蹬跑到床尾给哥哥调整床的高度。
“我来的时候还在呢，就说了句家里催着回去吃饭就走了。”
卫儒孟点点头。
心情有点说不上来究竟是好还是坏，压抑得让他只想长长久久躲起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暂时不怎么愿意面对外界的环境，“逃避”这个下下策居然成了他仅剩的选项。
宋欣下班回家，宋泽一还在房间里写作业。听到外面的动静，宋泽一立刻停下笔，扭头看过去，迎面对上妈妈的视线。
“早上那个听说大赛怎么样？”
“还好，一二轮的时候不太稳。”
“叫了你平时多练多练，就是懒不肯学。现在好了？终于见识到自己跟其他同龄人的差距了？”
宋泽一没接话。
总积分是第一来着，特等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的，为什么不能等她把话说完呢。不过也没错，前几轮本来就是她自己能力不过关使然，后面能绝地反弹也是万幸。
“赶紧写作业，我做饭去。”
“妈妈。”
“还有事？”
“我下个学期能不能……不在二中？”
注意到妈妈的脸色立刻沉下去，宋泽一开始在心里敲小鼓。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一中重文二中重理，我要是希望你以后读文那还把你送进二中干嘛？”
“我就是觉得二中的环境不太……”
“你要是全心全意扑在学习上，还会在乎学校环境的事？我看你就是在学校一心想着其他的事，不然怎么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之前那事幸好是误会，那要是真的，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狗腿。”
宋泽一再次闭嘴。
“幸好是误会”……怎么都觉得这句话挺伤人的。章清御提醒的那些确实没错，如果不打算离开的话，那确实暑假就要重新见到学校那些人，想想就头大。
“没什么事了吧？我做饭去了，你赶紧给我学。”
宋泽一目送妈妈装走出书房，无声地重新坐好。
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