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宋泽一的心瞬间掉进谷底，某种不知名的希望在瞬间被狠狠掐断，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能让她想立刻转身就跑，负罪感愈发强烈。
果然还是不想见到她，也对，先说不要再见面的人是她，这会儿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找骂吗。
看她已经转身打算离开，病床上的人表情又冷了几分：“我说的不是你。”
再次沉默。
宋泽一木然地回过头，有些匪夷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阵，还是硬着头皮重新走近。
章清御拍拍另外两个人的肩膀，示意他们先出去等，经过宋泽一身边的时候，还是凑近她，小声嘱咐了一句：“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可以的话，让他赶紧睡一觉。”
之后就像没事人一样，跟着前面的两个男生走出病房，还顺手带上了门。
宋泽一甚至想直接冲到窗边往下跳。
——本来有另外三个人在病房里的时候就觉得已经够尴尬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这种莫名的奇怪氛围真是能逼得她分分钟窒息。
寂静。
宋泽一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要是现在去体检，负责监测心跳的医生肯定会给她签一张写着“心律不齐”的纸条，让她有空去医院看看。
卫儒孟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尴尬，但是这样僵持着什么都不说貌似更尴尬。
纠结一阵，他还是放下手机，先打破沉默：“你来干什么？”
明明是想好好和她交流的语气，但在她耳朵里就变成了一种质问。
“我……”宋泽一有些惶恐地抠着手指。“我是来……”
不想真的那么自私，不想真的成为他们口中那个表里不一做作恶心的人。来看他是觉得心里有愧，但是现在这样问起来，她又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坐吧。”
椅子就在床边，只要她坐下，他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脸。
太久没碰了，那种触感都仿佛陌生了许多。况且她今天还在生病，大概是因为前天淋的雨，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血色，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宋泽一不敢违抗他，慢吞吞地走近，把椅子往后拖了一段距离，默默坐下。
卫儒孟眼底有着旁人不易察觉的绝望：“谁跟你说我在这？”
“我找人问了。”还是下意识撒了个谎。“就……说你在这里。”
“你知道出事了？”
宋泽一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接话，在他看来就是种默认。
“为什么问我在哪？”
“事情因我而起，也应该在我这里结束。”宋泽一垂下脑袋。“我是来道歉的，之前因为自己的问题，把你牵扯进莫须有的纷争，让你处理了那么多事，很抱歉。你这次受伤还是因为处理我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明明已经麻烦你很多次了，还是没能把所有事情都解决，还是要让你出面，对不起。因为以前的事，还有这次的，都很抱歉。”
卫儒孟明显没相信这段莫名其妙的话。
他当然知道她从来就没做错什么事，如果非要有错的话，那就是和他牵扯到一起。事情从来都不是因她而起，她也没有必要跟他道歉，越是这样，他越清楚地明白其实拖累她的人一直都是他。
只是等他终于从那场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迫承受了太多，该道歉的从来也从不可能是她。
并且他也清楚地记得，她像这样急急忙忙说着大段话的时候总是容易掉眼泪。
“有个问题。”男生顿了顿。“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嗯。”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这个问题藏在心里太久了，甚至久到让他以为她真的是没有感情的。所有心思都花在在学习上，没有匀出哪怕半分给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唱不知道哪出独角戏，她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
所以他真的很好奇，好奇她到底有没有心。
再次寂静。
宋泽一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真是完全不受控制，他问出这个问题的那瞬间，她就已经像是从高高的悬崖上跳下来，那种身体和灵魂同时失重的感觉让她想立刻逃出病房。也不知道究竟是生理性的眼泪还是情绪化的眼泪，总之今天好像特别容易哭。
卫儒孟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的头顶，察觉到她紧紧揪着自己的裙子，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的时候，还是伸出手，想给她擦掉眼泪。
——是不是这个问题又伤到她了？
正好被她避开。
手就这么停在半空，半天没收回去。
“我要是说爱过，你会信吗。”
明明不可能成为朋友，却还是在那个夏天遇见并且慢慢熟络，甚至那串数字已经烂熟于心，不管是短信还是电话，都能让她心颤个半天。因为害怕和不安，在学校碰见他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躲得老远，就算已经见过他温柔的模样，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惶恐。
该约束自己的都约束了，唯独漏了心。
也曾一遍遍劝诫自己不要试图认为能和他有什么交集，甚至连这种幻想都不要有，却还是抑制不住那些萌动的心思。想着不要去招惹，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动不动惹出一堆事来等着他解决。
他不会知道她那个冬天是怎么过来的，莫名其妙疯了一样想联系他，想招惹他，却在联系到了之后又故作清高。
那四个字是他先说出口的，但是早就已经在她心里重复了成百上千遍甚至更多，因为害怕给他带去不必要的负担和麻烦而拼命忍住想说出来的冲动。
在一起之后却没有任何如获至宝的欢喜，而是整日整日的活在患得患失中，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又害怕他会对这段本就不该存在的感情加速厌烦。
所有杞人忧天和未雨绸缪在她这儿都给了她应有的报应，前有那谁后有那谁谁，她根本没有任何招架的能力。
可是到头来，始终活在幻想里只有她一个，他其实一直都清醒着，只是没有告诉她。
她被现实抽耳光的时候还在期骥着能有奇迹出现，然而所面对的事实越残酷，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就越响。以前的付出和单方面的感情都是一场笑话，在他那里根本就没有意义，他在乎的人和事里面，她从来就占不到分毫分量。
之前还在屡屡好奇怎么每次都是差不多的人横在她和他之间，现在只觉得自己这样患得患失还疑心多虑的样子实在太可笑。
卫儒孟就这么愣住，半天没说话。
她说爱过，意思就是曾经真的很认真地投入过这段感情，花过时间费过精力，她投入的绝对不比他投入的少，只是他一直不觉得而已。这种可笑的大男子主义始终存在着，被他从上一段感情带到下一段，从一开始带到现在，最后强加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矛盾的根源究竟在哪里，或许是她不喜欢他还跟于琼安有牵扯，或许是他不喜欢她总是跟余燃走得太近，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人从中作梗，然而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究什么了。
可是她说爱过，那还有挽回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