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儒孟有些木然地退回暗处，点了根烟，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他刚刚清楚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还有抽泣。甚至在那瞬间差点冲上楼去，把她从屋里拽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擦掉她的眼泪。
其实在她掉眼泪的那一秒，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他错得彻底。
她问的只是他那几天去了哪，如果他一开始就坦白的话，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她应该一直都是相信他的，或许在听了于琼安的鬼话之后有些动摇，所以才想着要问问他。要是他在她问出口的时候就明明白白地说他那几天确实在医院，或者当初去医院的时候就跟她说，现在就不会是这种情形。
卫儒孟全程默不作声地把烟抽完，把灭了的烟蒂丢进垃圾桶，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窗户，又重新低下头。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直到额头上的汗都掉进眼睛里，少年才突然回过神，有些暴躁地一把抹掉，大步往外走。
他也有点看不懂自己，明明最需要解释的时候，却犹豫了这么久，最后还是选择逃避。他甚至还在给自己找借口，想等到她冷静下来再和她说清楚。
呵。
怎么办呢，那种和她在一起之后才有的患得患失和焦虑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她真的像风筝，拼了命想往高处往远处飞，而他也拼了命想要拽住那根用来绑住她的线。
靳羽嘉明显察觉到最近宋泽一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起初还以为是余燃这二愣子惹别人不开心了，一问又说不是，搞得她云里雾里的。
余燃也跟着好奇，宋泽一最近的精神状态说不上特别好，但是在跟他和靳羽嘉讨论题目的时候还是会强行打起十二分注意力，这种硬逼着自己精神起来的样子让人看了确实担心。
他也和靳羽嘉商量着要问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看她一副什么都不愿说的表情，两个人都以为是她家里又有烦心事，干脆不再多问。
某次课外班补课的时候。
靳羽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你最近要是不太开心的话，我们出去吃点好吃的？或者逛逛？”
宋泽一摇摇头。
出去吃东西逛街的话，要是又被撞见，她就更说不清楚了。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嘛，如果不想让余燃听到的话，我们把他踢掉。”
“哎什么叫把我踢掉？”
“男生一边去。”
余燃不满地在靳羽嘉头顶上敲了一下。
——这个二货。
宋泽一整个人趴在桌上，默默闭上眼睛。
自从上次吵架已经两个多星期了，期间是有短信电话，但是她直接选择了关机来回避一切。对方估计也快磨平耐心了，这周干脆就没有一点动静。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
要说她没错吧，其实也有问题，就不该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于琼安那种人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扯谎；但是要说她有问题吧，相比之下她的问题更多的是任性，完全就按照自己的脾气来，丝毫没有顾及别人的感受，也难怪卫儒孟生气。
算了，不愿再想了，该怎样就怎样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真的就这么结束了，那也是她自作孽，赖不得别人。
靳羽嘉拍拍她的背：“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事情让你很难受的话，我们抽一天时间出去走走吧，不带余燃了。”
“为什么不带我？”突然被点名的男生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我们一路上都说女生之间的话题，你也参与？这位学霸，你听得懂不？”
“你还真是……”
“真是啥？”
“真是傻。”
“宋泽一你看他又骂我！”
“我哪里骂你了？我那是陈述事实。”
“你王八蛋！”
“你超级加倍王八蛋。”
……
宋泽一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靳羽嘉见身边的人好像变得轻松了不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笑嘻嘻地凑过去，像个考拉一样趴在她背上，还懒懒地蹭着她的背：“我们明天不是没有课吗，要不出去玩吧，就一天时间，我们两个去，不带余燃，你跟你妈妈说一下好不好啊？”
“等下给妈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吧，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应该可以出去的。”
小魔头的提议确实可行，正好她最近急需释放身体里的负能量，不能一直这样被压抑的情绪控制下去。如果总是这副蔫蔫的样子，指不定最后还会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万岁！”
被排除在外的男生嫌弃地捏了捏靳羽嘉的耳朵。
课间时间，靳羽嘉拉着宋泽一跑出教室，两眼放光地等着她给妈妈打电话，还嘟囔着万一阿姨不同意的话就把电话给她，让她来说。宋泽一笑着摇摇头，开机的时候还下意识遮住了屏幕，生怕冒出条短信来。
小魔头果然料事如神，宋泽一刚跟妈妈提了明天想出去玩的事，电话那头的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且摆出了一大堆理由，女生只能无奈地把手机递给那个已经急得快跳起来的靳羽嘉，把话语权全权交给她。
听着靳羽嘉跟电话里的妈妈保证这保证那还不时撒两句娇，宋泽一突然有些出神。
其实她从来就不会甜言蜜语这一招，不管是对家人还是朋友，甚至是对卫儒孟。好像一直都说不出那样带着娇嗔语气的话，总觉得自己完全不适合，也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家里的氛围也好，学校的氛围也罢，其实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就不允许她拥有撒娇这项技能，也难怪在听到其他可爱的女孩子撒娇的时候会觉得好玩又好奇。
靳羽嘉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宋泽一，拍拍她的肩膀：“搞定，明天地铁站见，阿姨说不能玩太晚，回去还有作业和卷子要写。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有那么多作业，我们学校几乎都没布置什么，除了那本市里发的暑假作业貌似就没别的了。”
“这么快？怎么感觉你才是我妈妈的亲女儿。”宋泽一勉强挤出个微笑。“她肯定爱你爱得不行。”
“不敢当不敢当，我爱我爸爸妈妈，阿姨顶多是有点喜欢我而已，她最爱的肯定还是你啦。”靳羽嘉大大咧咧地挽住宋泽一的手臂。“走吧回教室，外面的冷气还没里面的冷。”
宋泽一收起手机，跟着她走进教室。察觉到口袋里的东西随后振了一下，心似乎也跟着猛地颤动，表情有瞬间的僵硬，而后又立刻恢复正常。
不看，不听，不管，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