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营地的时候，廖星火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他远远地望了一眼陈文锦和定主卓玛的帐篷，随后移开视线，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黑眼镜和小哥似乎没事可做，仍旧在篝火旁坐着，黑眼镜见廖星火回来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廖星火点头示意，挑开帘子，走进帐篷。
黑眼镜静坐了一会儿，莫名笑了笑，将手中的树枝扔进篝火堆，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拖长了声调：“得，黑爷我先回了。”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果然看见张启灵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黑眼镜停住脚步，张启灵直接绕过了他。
黑眼镜喃喃道：“真是用完就扔啊。”
帐篷内，廖星火站在门帘处，听到外面声音渐渐消失才抬脚往行军床走去。
他如今思绪很是复杂，见到任何人都忍不住猜疑更多，这才会站在帐篷里听外面两人的动静。
廖星火对比过他和扎西的身体素质，虽然看起来他不占优势，扎西貌似更加强壮，但就眼力、耳力、耐力、爆发力以及身体协调性而言，扎西与他没有可比性。
不止扎西，他苏醒至今，没有任何一人能与他相比。
除了黑眼镜和小哥。
这两人给他很强烈的威胁感，并不是他们如何凶恶，或者不经意的威慑，而是越敏锐的人，对周围的感知力越强。
黑眼镜和小哥给廖星火的感受有时甚至已经不在人类的范畴中了，只是他对世界的感知太过贫瘠，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类似的东西可以用来形容。
说句坦白的话，廖星火忌惮他们。
再恶意揣测一些，廖星火甚至觉得刚才他与扎西谈话的时候，黑眼镜和小哥至少有一个人跟过来了，就在周围。
当然他没有证据，更不会因此与黑眼镜或者小哥发生什么冲突。
早日赶到塔木陀，从陈文锦口中获取更多信息才是当务之急。
别的……只要对他没有实质性的威胁，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廖星火拉开拉链，脱下外套，穿着短袖和外裤直接钻进了睡袋里。
戈壁上昼夜温差很大，但阿宁提供的物资都十分精良，按理来说睡袋已经足够保暖，但廖星火似乎比常人更挨不住冻，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常常睡了一夜仍旧手脚冰凉。
廖星火将外套搭在睡袋上，微蹙着眉，打算就这么忍过去。他白天睡了许久，就算晚上睡眠质量低下或者睡不着，明天可以再补回来。
但身体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不想让别人察觉到。
正当廖星火努力让自己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极轻，几乎没有声音。但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廖星火的神情却逐渐松了下来。
来人是陈文锦。
她很不客气地直接进入帐篷，看见廖星火已经准备入睡了还有些惊讶：“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还能睡着吗？”
廖星火坐起身，抬手将外套扯过来，披在身上：“无事可做，不如睡觉。”
陈文锦注意到他的外套是盖在睡袋上的，眼神动了动，坐到行军床旁的折叠凳上，忽然伸手向廖星火抓去。
但她抓了个空。
廖星火反应很快，几乎是陈文锦出手的一瞬间，他就向后仰倒，躲开了陈文锦的手，自己却重重地摔在了行军床上。
“躲什么？”陈文锦不以为意，直接站起身走到行军床边，抓住了廖星火的手腕。
廖星火这次没有躲开，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陈文锦确认他手上温度之后就松开了廖星火的手腕，面色看起来不太好：“……你的时间不多了。”
廖星火抿抿唇，又坐了起来，直接穿好了外套。
而陈文锦似乎也不太需要他的回答，叹了口气，告诫道：“离张启灵远一点。”
廖星火看着她，很是纳闷：“张启灵是谁？”
“……”陈文锦好像有点无语，后退两步，坐下道，“刚才坐你旁边的男人。”
廖星火这才知道小哥的本名叫张启灵。
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具体的记忆。
“觉得似曾相识是不是？”陈文锦打量着他的神色，连连摇头，“如果不是要去塔木陀，我根本不想和他接触。你也一样，如非必要，离他远一点。”
张启灵周围的眼睛太多了。
“我知道了。”廖星火回答道。
陈文锦看了他一眼，她犹豫了下，还是简单解释了其中原由：“他是个大麻烦，以后会越来越麻烦。我不想你被它发现。”
“它？”廖星火目露不解。
陈文锦点点头：“是的，它。当初我们在海底墓出事，就是它在从中作祟。”
“它是什么？”
陈文锦轻声说：“它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廖星火语塞，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晚上的，你能不能不要吓人。”
陈文锦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在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上呈现出一点她自己的色彩，调侃道：“这就吓到了？”
廖星火有些生气：“明明是你故意吓我。”
陈文锦这个人有点恶趣味，他体会颇深。
如果有很多种可以解释说明的办法，陈文锦一定会选择最复杂最怪异的那一个。
“好了，我不方便久留。有什么事，过几天我们单独行动再说，这几天低调一点，凡事不要出头，有需要让扎西去做。”陈文锦站起身，神色莫名，“定主卓玛和扎西是可以信任的。”
“我知道了。”
其实廖星火还是能给予陈文锦一些信任的，虽然有种种谜团与陈文锦相随。
“走的时候把帘子弄好，别进风了。”廖星火说。
陈文锦轻哼一声，走出帐篷后将厚厚的门帘放好，保证不进一丝风才离开。
陈文锦走后，廖星火的心情无端好转了一些。
陈文锦今晚特意过来叮嘱他离小哥远一点，是因为在篝火旁时，黑眼镜表现出了对他一定的探究热情，而小哥似乎和黑眼镜关系不错。
但廖星火其实不打算听陈文锦的。
麻烦。
越麻烦，能提供的信息才越多。
将糅杂的毛线球整理完，才能得到有条理的毛线。
尤其是陈文锦似乎对小哥很熟悉。
但也不能就那么直愣愣地冲过去，那样不仅会对小哥打草惊蛇，还会让陈文锦觉得他脱离了她的掌控。
慢慢来。
廖星火劝自己。
把陈文锦看做一个控制欲过头的单亲妈妈吧。
陈文锦对他也确实差不离了。廖星火心中腹诽。
帐篷外的篝火堆依旧在静静燃烧，迷迷糊糊之间，廖星火不知何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