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实验室里，冰冷的白光映照着乌苍白如纸的脸。
身体深处传来的、如同灵魂被撕裂后又粗糙缝合的剧痛，以及那因【血烬燃灵】而永久性损耗的生命精血与本源带来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验证自己的理论，并不是因为乌一时冲动作出的选择，因为他早就已经产生了换一具身体的想法，他也确确实实想要去那么做。
所以相比于一些小损伤，他更想得到他眼前最想解决问题结果的答案。
『火种』存在无法逾越的成长上限，且其天花板直接受制于他自身力量层级。
他不知道『骑士诅咒』属于哪一个级别，但是能令『斗气大师』这一存在也遭殃，可想而知到底是怎样一恐怖级别了。
而且『火种』虽然能够成长，但是成长的速度远远达不到乌所要的预期，他等不了，骑士圣殿的一众骑士更加等不了！
至少在乌所知道的剧情里面，所认识的并且见识到的骑士似乎只有安迷修一人……
这条路，对于那些诅咒深种、时日无多的骑士们来说，似乎被彻底堵死了。
计划有何计划？乌不知道，也不知道该从何计划，求助『克莱伊曼切尔』？那别想了，他们会不知道『精灵锻造术』的重要性？
能救他们会不想救？不，如果可以救的话，他们当然会选择去救，因为这种人情债最难还了，而且这笔生意还是绝对会回本的存在。
毕竟一位『精灵锻造术』士，还是一位『精灵锻造术』泰斗级般的存在，那简直珍惜到没边了。
至于其他人？他想不出来，至少愿意帮助他的，他想不出来。
『该隐』？那就更不用想了，是敌是友还没摸清，就算是友，这么一大坨烂摊子，别人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
乌从始至终都非常明白自己的立场。
乌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的岩壁，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复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和心中那一片冰冷的死寂。
小a在一旁焦急地闪烁着蓝光，机械臂无措地晃动着。
埃厄忒斯也从石桌上滑下，孩童般的身躯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到乌身边，纯黑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沉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乌的心头。
良久，埃厄忒斯那沙哑而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提出了一个建议：
“大人…”
他轻轻抚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红蓝火种正在稳定地跳动着，带来持续的净化与温暖。
“像我们这样…被各种诡异诅咒缠身、在绝望中苟延残喘的人…在宇宙的阴影角落里，其实…并不算太少。
他们中的大多数，绝对不会像我一样遇到您这中对于我们来说像是恩赐般的存在，就会彻底被诅咒吞噬或走向自我毁灭…”
他抬起纯黑的眼眸，目光真诚地看向乌：
“如果您需要更多的…‘实验体’来验证您的想法，…我可以尝试联系…引荐一些…我过去认识的、信得过的、同样在诅咒中挣扎的羔羊……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如果他们能够获得您的恩赐，绝对会对您忠心不二，鞍前马后，甚至甘愿为您付出性命。”
这个提议让乌微微一怔。
更多的实验体？
他现在不需要了，但是他接下来要做的是需要人手，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手。
以前他并没有组建势力的想法，哪怕现在也是，因为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没有办法组建巩固且有效的势力。
他宁愿只有两三人的小数精锐，也不愿意有数百人的乌合之众。
因为他的手上并没有有效手段来限制人们的行为，更何况凹凸宇宙，里面的道德水准他实在不敢苟同，在这里稀疏平常的事，在乌原本的世界那边属于是要浸猪笼的存在。
他沉默着，暗灰色的眼罩下，大脑飞速权衡着利弊。
埃厄忒斯是八环亡灵法师，他不明白八环亡灵法师是怎样一个存在，他只知道他表露出来的气息，几乎跟克伊特持平。
他的人际网络恐怕也绝非善茬，引荐来的人会是怎样的？可靠吗？
这不在乌的担心范围里面，因为他明白埃厄忒斯会替他解决一切，至少他不用担心背叛的问题。
毕竟灵魂契约在那摆着呢，埃厄忒斯比乌还不希望他出事。
而且，如果『火种』真的能帮到更多像埃厄忒斯这样在绝望中挣扎的人，那么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救命稻草，甚至是如神那般的存在…
乌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超能科技发布会上遇到的那一群人，自己有委托小a，安顿好他们来着。
乌想起了他们狂热，以及对着自己祈祷的模样。
论控制人心，自古以来没有比宗教更好的方法了，什么帝王术，什么黑暗心理学，什么食人树，远没有宗教来的简单……
对于任何想要进步的文明来说，宗教几乎都是毒瘤般的存在，别说什么求一个心理寄托什么的，他们的存在就是精神上的毒品！
要说以前乌还有社会责任的束缚，以及他要完成最终目的所要确定的个人定性，但是乌现在身无一物，什么狗屁责任对他来说纯纯脱裤子放屁。
最终，乌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有些低沉：
“可以，我信你找过来的人，但是要自愿。
提前告知他们风险和不确定性。”
乌接受了他的话语，他只需要稍加引导，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由发挥了。
埃厄忒斯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恭敬地低头：
“谨遵您的意愿！我会严格筛选，确保万无一失后再向您引荐。”
敲定了这件事，山洞内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
乌靠在岩壁上，感受着体内缓慢修复的伤处和那令人沮丧的力量上限，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既然直接提升『火种’品质暂时陷入了瓶颈，那么…是否有其他途径可以间接解决诅咒问题？
『魔法』这一个他在星系中从未听闻的体系，哪怕是『克莱伊曼切尔』对于他们的记载也少到可怜。
埃厄忒斯，他对魔法的理解和掌握，必然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其中是否存在着某种偏门的能够弥补『火种’当前力量的不足？或者至少，能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想到这里，乌抬起头，看向埃厄忒斯，开口问道：
“你对…魔法…了解多少？”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出于好奇和求知欲。
埃厄忒斯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他活了七十多年，早已是人精中的人精，乌在这个时候突然询问魔法，其目的几乎不言而喻。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遗憾和肯定：
“大人，我明白您的想法。
您是想从魔法知识中，寻找你此刻想要寻找的答案。”
他直接点破了乌的意图。
“很遗憾，就我所知，在我钻研过的所有魔法领域，并不存在一种能够安全、有效、且普适性地根除像我们这种深度灵魂诅咒的方法。
因为我们身上的诅咒是因为我们使用力量的代价……”
他的话语打破了乌刚刚升起的一丝幻想。
“魔法并非万能。
它更像是一种…与世界规则进行交换获得的力量。
强大的魔法往往需要支付巨大的代价。
就好像我们的基础便是对于『魔力』的认知，但想必大人你也了解过这世界的万事万物皆由元力所组成，我们口中的『魔力』自然不可能违背世界的根本逻辑。
但是我们的『魔力』也并不是说从元力中提取或者压缩得来，而是生命，我们自己的生命，每一次对于魔法的使用都是在压榨我们自身的寿命，我们需要消耗我们的寿命来转化成相应的『魔力』才能够使用魔法。
像是最普通的一环魔法，基本也会压榨我们一周的寿命……
我们的体系是从『精灵』那里继承而来，他们拥有浩如烟海般的寿命，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魔法是合理的。
所以为了适应我们人类的体质，我们更改了相应的获取『魔力』的渠道，我们收集万物的最后一缕生息，转化为『魔纳』。
他们的魔力由生所转化，我们的魔纳由死所转化。
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异端，收集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困难，但使用它的代价也非常的显而易见，诅咒……就算收集到了。
世界是公平的，他不会让你没有付出就使用完全不符合你的力量。
所以就算我们收集到了足够使用魔法的『魔纳』，我们也得承受世界所降下的处罚。
所以我们魔法所表现出来的效果……大多都与死亡沾边，因为我们使用的力量本质就是……咳咳。”
他叹了口气：“所以至少，我所在的体系帮不上您什么忙……”
乌沉默了片刻，虽然心中失望，但也并未完全出乎意料。如果魔法那么容易解决，诅咒也不会成为如此令人闻之色变的存在了。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对魔法的兴趣。
即使找不到直接的解决方案，深入了解另一种强大的力量体系，对于他自身应对未来的危机、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他有预感自己一定会遇到『精灵』这么一个存在，而且自己血脉里面对于精灵这么一个存在若有若无的厌恶，早已令他内心升起了警惕。
哪怕他学不会，他也得弄清楚了，至少得心里有弄死『精灵』的把握，他才安心一点。
“我明白了。”
乌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谢谢你的讲解，但我依旧想了解一下魔法的体系，以及相关的知识。”
埃厄忒斯对于乌的这个请求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露出了一个在他孩童脸上显得有些古怪的温和笑容：
“您对知识的好奇心令人敬佩，大人。
求知是人类最伟大的品质之一，对于我们这些掌握知识的人来说，能多一位探寻者，自然是好事。
如果您想学，我随时可以将我所知倾囊相授。”
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务实起来：
“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为了避免您浪费不必要的精力，我建议最好先进行一次简单的相适度测试。”
“相适度测试？”乌愣了愣。
“是的。”埃厄忒斯点了点头，“通俗讲，就是测试您对魔法能量的天生亲和度，或者说…天赋。
并非所有人都适合修行魔法，这与灵魂特质、精神力属性息息相关。
测试可以大致判断您更适合哪一系的魔法，或者…是否完全与魔法绝缘。
这样也能为您后续的学习规划一个明确的方向。”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
乌不由的默默赞同了下来，这种在凹凸宇宙里面，至少眼下小众到没边的体系，简直闻所未闻，与其一头栽进去，倒不如观望一番好一些。
“可以。”乌表示认同，“需要准备什么？”
“我需要准备一些简单的测试材料。”
埃厄忒斯思索着说。
“主要是几块纯净的、对应不同基础元素的能量感应石，以及一个能够稳定精神力和放大感知的小型法阵。
这些东西不算特别稀有，但我手头没有现成的，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和制作。”
他估算了一下：“一周之内，我应该能准备好。
届时，我们再约时间进行测试，您看如何？”
“一周…可以。”
乌计算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一周的时间，也足够他稍微恢复一下自己这番测试带来的严重反噬了。
“那么，便如此说定了。”埃厄忒斯微微躬身。
“在这一周里，请您务必好好休息，恢复身体。
魔法测试虽然简单，但也需要集中精神。
我也会尽快准备好所需材料。”
事情就此敲定。乌在小a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
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依旧强烈，但心中那因前路断绝而产生的挫败感，似乎被新的、对未知魔法领域的些许好奇和期待冲淡了一丝。
他最后看了一眼埃厄忒斯和他那两名状态明显好转的弟子，抱着依旧沉重的那三张美德蓝图卷轴，在小a的护送下，悄然离开了山洞，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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