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梁山的枫叶开始泛红,像一团团燃烧的火。可这火不只是红在树上,也红在人心底。
讲武堂的晨课刚刚结束,两百多名学员围在操场上,听一个年轻教官讲话。这教官姓陈,原是陆啸麾下的一个百夫长,因作战勇猛、头脑灵活,被选来讲武堂任教。
“弟兄们,”陈教官声音洪亮,“昨日的课,咱们讲了‘新梁山’的理念。今日我要问大家一个问题——咱们上山是为了什么?”
台下静了一瞬,一个年轻学员举手:“为了替天行道!”
“说得好!”陈教官点头,“可什么是替天行道?是打家劫舍么?是杀人放火么?还是……像那些贪官污吏一样,欺压百姓?”
“当然不是!”学员们齐声道。
“那是什么?”陈教官追问。
另一个学员站起来:“是除暴安良,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没错!”陈教官眼中闪着光,“可如今有人要把咱们往另一条路上引——招安!让咱们去向那些欺压百姓的贪官磕头,去给那些鱼肉乡里的权贵当狗!弟兄们,你们愿意么?”
“不愿意!”吼声震天。
“为什么不愿意?”陈教官的声音低下来,却更清晰,“因为咱们知道,招安就是送死!高俅两次围剿梁山,损兵折将,他会放过咱们么?朝中蔡京、童贯之流,会容得下咱们这些‘草寇’么?招安之后,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学员们听得咬牙切齿。
陈教官趁热打铁:“可有人偏偏要招安!为什么?因为他们想当官,想发财,想用兄弟们的命,换自己的富贵!这样的人,配当梁山之主么?”
台下死寂。
一个学员小声说:“你是说……宋江哥哥?”
“我没说是谁。”陈教官淡淡道,“我只说事实。弟兄们可以自己想想——这些年来,是谁带着咱们练兵屯田?是谁教咱们识字明理?是谁为战死的兄弟抚恤家眷?又是谁,一心想着招安,要把咱们往火坑里推?”
这话没点名,可谁都听得懂。
课后,学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议论声却越来越大。
“陈教官说得对啊!招安就是送死!”
“我听说,前次宿太尉来,陆头领私下跟他说,咱们可以留在梁山,为朝廷北御金人。可宋江哥哥非要全寨招安,这不是把咱们往死路上推么?”
“你们知道么?我有个老乡在陆头领麾下,他说陆头领的账目全公开了,这些年为梁山花了多少钱,清清楚楚。宋江哥哥那边呢?屁都没放一个!”
“我听说啊,宋江哥哥那边的人,私下里贪了不少……”
议论像野火,在讲武堂里蔓延,又借着学员们的嘴,传到各营各寨。
与此同时,在梁山各处的军营里,类似的场景也在上演。
鲁智深拎着酒坛子,坐在一群士卒中间,大着舌头说:“弟兄们,洒家问你们——要是让你们选,你们是愿意跟着陆啸兄弟,在梁山练精兵、屯良田,打出一片新天地;还是愿意跟着某些人,去东京给高俅那厮磕头?”
士卒们面面相觑。
一个老兵壮着胆子说:“鲁大师,这还用问?当然是跟着陆头领!咱们上山是被逼的,回去不是找死么?”
“说得好!”鲁智深一拍大腿,“可有人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招安好,当了官,发了财,哪管兄弟们死活!洒家问你们,这样的人,配当咱们的头领么?”
“不配!”士卒们齐声道。
“那该怎么办?”
一个年轻士卒站起来:“要是真有人要把咱们往死路上带,咱们就……就不听他的!”
“对!不听他的!”众人附和。
鲁智深哈哈大笑,灌了一口酒:“好!有骨气!洒家就喜欢这样的!来,喝酒!”
而在水寨,阮小七也在做同样的事。
他带着几个兄弟,在水边烤鱼,一边烤一边说:“弟兄们,咱们阮家三兄弟上山前,是干什么的?”
“打渔的!”
“对,打渔的。”阮小七撕下一块鱼肉,“可为什么上山?因为官府欺压,活不下去了!如今有人要让咱们回去,给那些欺压咱们的人当狗,你们说,能回去么?”
“不能!”水军们吼道。
“那咱们该听谁的?”
“听陆头领的!听阮头领的!”
阮小七咧嘴笑:“好!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将来要是有人逼你们招安,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
这样的场景,在梁山各处上演。不是明着说宋江不好,而是暗着对比——陆啸做了什么,宋江做了什么;陆啸为兄弟们着想,宋江为谁着想;跟着陆啸有活路,跟着宋江有死路。
舆论像一张网,悄无声息地撒开,笼罩了整个梁山。
而这张网的中心,是陆啸的讲武堂。
这日傍晚,陆啸站在讲武堂的了望台上,望着山下点点灯火。石秀站在他身旁,低声汇报:
“陆头领,消息都传开了。各营各寨,都在议论。尤其是那些新上山的兄弟,对招安最反感。他们说,要是宋江非要招安,他们就……就另投明主。”
陆啸点点头:“宋江那边有什么反应?”
“还蒙在鼓里呢。”石秀笑道,“吴用倒是察觉不对,昨天还派人到各营探查。可咱们的人嘴严,问不出什么。他也没办法。”
“不能大意。”陆啸道,“吴用是聪明人,迟早会看出来。咱们得再加把火。”
“怎么加?”
陆啸沉吟片刻:“你让时迁去办件事——在忠义堂、聚义厅这些地方,悄悄贴些纸条,就写‘招安是死路’、‘宋江为私利,欲送兄弟们去死’、‘唯有陆头领能带我等求生路’。字要写得歪歪扭扭,像普通士卒写的。”
石秀眼睛一亮:“妙!这样既煽动了舆论,又让宋江抓不到把柄!”
“还有,”陆啸继续道,“让讲武堂的教官们,在课上多讲些历史——讲陈胜吴广起义,讲黄巾之乱,讲那些被朝廷招安后又兔死狗烹的例子。要让兄弟们明白,招安没有好下场。”
“明白。”
石秀正要走,陆啸又叫住他:“等等。关胜、呼延灼那边,有什么动静?”
“关胜这几日都在后山练兵,很少与人交往。呼延灼倒是常来找林教头切磋武艺,言谈间对招安颇有微词。至于卢俊义……”石秀压低声音,“他昨日私下见了宋江,谈了很久。具体内容不知道,但出来后脸色不好。”
陆啸眉头微皱:“卢俊义是关键。若能争取到他,咱们就稳了。若他倒向宋江,就麻烦了。”
“要不……我去探探?”
“不,我去。”陆啸道,“卢俊义是聪明人,直接点反而好。明日我亲自去拜访他。”
石秀点头,转身离去。
陆啸独自站在了望台上,秋风萧瑟,吹动他的衣襟。远处,聚义厅的灯火通明,像一只不眠的眼睛。更远处,是茫茫夜色,是即将到来的乱世。
他知道,这场舆论战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但人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这水,已经开始向他这边流了。
只要继续引导,继续加温,终将汇成滔天巨浪,冲垮一切阻碍。
而他要做的,就是站在这浪头上,引领着梁山,走向一个全新的未来。
夜色渐深,讲武堂里传来学员们晚读的声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等贵贱,均贫富……”
那声音稚嫩却坚定,像一棵棵火种,正在这片土地上燃烧。
而这些火种汇聚起来,将成燎原之势,烧出一个新天地。
陆啸望着星空,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光芒,比星更亮,比火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