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黄泉之门的意志被彻底斩断,那股令人窒息的污秽气息也随之消散。地下空间里,只剩下三道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着。
林风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如同沉入深海,无边无际。他最后的感官,是那三股力量交汇时,在他体内引发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他成功了。
但他也付出了代价。
“林风……林风……”
一个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是枫。
林风想回应,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念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像一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囚徒,只能被动地感知着外界。
他能感觉到,枫的灵体,已经变得……极其不稳定。
在刚才那场“三门封印”中,枫作为“守护者”的意志,是斩断黄泉之门与林风之间“锚点”的关键。那股力量,看似只是一道青色的光柱,实则燃尽了枫积攒了数百年的灵力本源。
此刻,枫的灵体,已经不再是那个模糊的、穿着铠甲的武士轮廓。它变成了一团摇曳的、近乎透明的青色火焰,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它彻底吹散。
“……好……好冷……”
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恐惧。
他正在“消散”。
他的意识,他的记忆,他的存在本身,都在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无情地抹去。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
那团青色的火焰,剧烈地摇曳起来,似乎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争。
他还有事没做完。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林风能感觉到,枫那残存的、微弱的意念,正在做最后的挣扎。那团青色的火焰,拖着虚弱的残影,缓缓地、艰难地,向着林风的身体飘去。
他要回到林风的体内。
那里,是他最后的“避风港”。
然而,就在他即将融入林风身体的时候,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橘遥。
她静静地躺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虽然生命无碍,但她的灵魂,在刚才被强行抽离又被强行塞回的过程中,受到了巨大的创伤,此刻就像一件被撕裂后又胡乱缝补起来的瓷器,布满了细微的裂痕。
如果不及时修复,这些裂痕,将会伴随她一生,让她永世不得安宁,甚至……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崩溃。
而能修复这种灵魂创伤的,只有最纯净、最本源的灵力。
枫的青色火焰,在林风和橘遥之间,犹豫了。
一边,是他赖以存续的归宿,是他最后的希望。
另一边,是一个无辜女孩,未来的安宁。
“……林风……”
枫的声音,在林风的脑海中响起,充满了无尽的歉意与温柔。
“……对不起……”
“……你的命……是我救的……”
“……所以……你的未来……要由你自己,去把握……”
“……而她……是无辜的……”
“……守护……是我的……天职……”
林风的意识,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嘶吼,想阻止,想告诉枫,别这么做!快回到我身体里来!
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像一个绝望的看客,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代表着枫存在的、微弱的青色火焰,做出了选择。
它没有飘向林风。
而是,毅然决然地,调转方向,化作一道流光,缓缓地、温柔地,融入了橘遥的眉心。
“不——!!!”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林风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感觉到,自己与枫之间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仿佛身体里最重要的一个部分,被硬生生地挖走了。
那种空洞,那种疼痛,远比任何肉体上的创伤,都要强烈千百倍。
融入橘遥眉心的那团青色火焰,在进入她身体的瞬间,就化作了最纯净的生命能量。它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润着她那布满裂痕的灵魂。
那些细微的裂痕,在这股能量的滋养下,开始缓缓地愈合、修复。
橘遥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她那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而悠长。
她得救了。
以枫的彻底消散为代价。
……
不知过了多久,林风的意识,终于从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着,浮上了一丝光亮。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以及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洁白的被子。他动了动手指,后背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除此之外,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温暖而纯净的力量。
是橘遥的净灵之力,还有……枫最后的力量。
他活下来了。
可是……
“枫……”
他下意识地,在心中,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
一片死寂。
那片曾经属于枫的、温暖而坚定的意识空间,此刻,空空如也,只剩下冰冷的、无尽的虚无。
“……枫……”
他再次呼唤,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林风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滴滚烫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他赢了。
他救了人,他封印了门,他挫败了橘右京的阴谋。
但他,也永远地,失去了他最重要的战友,他最忠诚的守护者。
“……我回来了……枫……”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可是,你……却不在了……”
窗外,阳光明媚。
但林风的世界,却下起了,一场永不停歇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