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主殿内冰冷的空气,将林风彻底包裹。
他站在那尊无头的神像前,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美绪爷爷设下的封印,连他残存的意志都如此强大,那被封印的“百骸鬼”本体,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他一个连“缚灵契”都无法摆脱的契约者,来到这里,除了送死,还能做什么?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尊残缺的神像。或许,安倍老太让他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给他希望,而是为了让他彻底认清现实,让他明白,除了她所说的“以契制契”,他别无选择。
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白色御守。那圣洁的力量,是他现在唯一的慰藉。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御守的瞬间,他的脑海中,美绪那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爷爷……最后的……守护……”
最后的守护?
林风猛地一怔。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那尊神像。
美绪的记忆中,她的爷爷是一个极其严谨、心思缜密的人。他设下如此重要的封印,难道会只留下一个简单的“狱卒”吗?
不,一定还有别的什么。
林风挣扎着站起身,再次走到神像前。他仔细地检查着神像的每一寸。他用手指拂去上面的灰尘和蛛网,感受着木头那冰冷的质感。
神像的底座,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台。林风绕着莲花台走了一圈,突然,他的目光被莲花台底部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吸引了。
那里,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符文。
林风蹲下身,凑近了看。那个符文,他认识!那是美绪记忆中,她爷爷最常用的一个“心印”,一个代表他身份的独特标记。
这个标记,刻在这里,是想告诉后人什么?
林风伸出手指,按照那个符文的笔画,轻轻地在上面按了一下。
没有反应。
他又试着注入了一丝自己的灵力。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机械声,从莲花台内部传来。
林风心中一动,他双手扶住莲花台的边缘,用力向上一推。
那沉重的、由一整块木头雕刻而成的莲花台底座,竟然被他缓缓地推动了。它没有向上抬起,而是像一扇门一样,向着神像的后方,无声地滑开了。
底座之下,并非实心,而是一个中空的暗格。
一股混合着尘土和腐朽气息的味道,从暗格中散发出来。
林风屏住呼吸,向暗格内看去。
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暗格里,没有法器,没有卷轴,也没有他想象中的任何东西。
暗格里,蜷缩着的,是一具骸骨。
一具穿着褪了色的、破旧不堪的巫女服的骸骨。
那具骸骨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骨骼纤细,显然属于一个女性。她的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似乎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而在她的骸骨上,林风看到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在她的肋骨之间,在那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黑色的、短小的、如同匕首般的“钉子”。那把钉子,正是从外面神像心脏的位置,贯穿而入的。
林风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像!
这具骸骨,才是真正的“核心”!是这个封印的“阵眼”!
美绪的爷爷,并没有用自己的生命去战斗。他用自己的女儿,用美绪的……姑姑,作为活祭品,将她的灵魂和肉体,永远地禁锢在这里,化作了镇压“百骸鬼”本体的“人柱”!
这尊神像,只是一个外壳,一个掩盖这残酷真相的伪装!
而那把黑色的钉子,就是将她的灵魂与“百骸鬼”的怨气永远锁在一起的“锁”!
林风感觉一阵反胃,胃里翻江倒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美绪的爷爷会留下另一份“传承”。他不是不想告诉美绪,而是他不敢!
他不敢告诉自己的孙女,她所敬仰的爷爷,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如此违背人伦的事情!
他更不敢告诉美绪,她日夜思念的、失踪的姑姑,其实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制成了镇压邪物的“人柱”!
这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残酷!
林风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具骸骨。他想看看,她到底在守护着什么。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身褪色的巫女服时,那具蜷缩的骸骨,突然动了一下。
她的头骨,缓缓地、僵硬地,抬了起来。
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着林风。
紧接着,一个微弱、干涩、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在林风的脑海中响起。
“……你……也……闻到了……吗……”
“……同类的……味道……”
林风浑身一僵,他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说的,是他手腕上,那束来自美绪的“契约之发”!
这具被禁锢了数十年的、化身为“人柱”的骸骨,感受到了美绪灵魂的气息!感受到了那份来自亲人的、血脉相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