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纸箱的霉味和速食食品的工业香精味。林风蜷缩在最角落的货架后面,用几个空了的纸箱,将自己勉强掩盖起来。
他不敢睡,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通过门缝下那一丝微弱的光线变化,来判断时间的流逝。他听到绘里在忙碌,为进出的客人结账,整理货架,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林风知道,她是在用自己的镇定,来保护他。
他心中,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愧疚。
他不知道这场全城搜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他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鼠,只能被动地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或许是更加危险的结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便利店的客流,在午夜之后,变得稀少。偶尔有几个深夜的醉汉,或是下班的上班族,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每一次自动门的“叮咚”声,都让林风的心,猛地一紧。
就在林风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自动门再次响起。
这一次,进来的,不是极道,也不是普通的客人。
而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
她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多岁了,背佝偻着,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和服,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里,都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她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在擦拭柜台的绘里,吓了一跳。
“婆婆!您怎么了?您快起来!”绘里连忙跑过去,想要扶她。
但老妇人,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样,不肯起来。她抬起头,那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小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绘里被她这副样子,弄得手足无措。
“婆婆,您有什么事,慢慢说。您先起来,地上凉。”
“不……我不起来……”老妇人摇着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我的孙女……我的孙女不见了……”
“什么?”绘里大惊。
“就在今天晚上……”老妇人泣不成声地说道,“我带小爱去鸭川旁边的公园玩……就一转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小爱……我的小爱才七岁啊……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她最喜欢那只兔子玩偶了……”
老妇人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大大的兔子玩偶,笑得天真烂漫。
绘里看着那张照片,心,猛地一揪。
“报警了吗?您报警了吗?”绘里急切地问道。
“报了……”老妇人绝望地摇了摇头,“警察说……说公园的监控,坏了……他们说,会帮我找,但是……但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绝望,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京都,一个孩子失踪,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警察的搜寻,往往会受到各种掣肘。更何况,还有极道这样的黑暗势力,在暗中活动。
一个普通的老妇人,又能指望什么呢?
“求求你……小姑娘……你有没有看到她?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老妇人抓住了绘里的手,苦苦哀求,“我找了一晚上了……我跑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绘里的眼圈,也红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崩溃的老人,再看看照片上那个可爱的孩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一个便利店店员。
“婆婆,您别急,我……我帮您问问。”绘里只能这样安慰她。
仓库里,林风,将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他听到“红色连衣裙”、“七岁”、“鸭川公园”这些词语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想起来了!
在清水那个密室里,那堆沾满血迹的孩童衣物中,他仿佛……就看到了一件小小的、红色的连衣裙!
当时,他的灵丝只是扫过,没有细看。但现在,这个老妇人的哭诉,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那段恐怖的记忆。
巧合?
不!
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没有巧合!
那个叫小爱的女孩,恐怕……恐怕已经……
林风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愤怒和无力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恨清水的残忍,更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他现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他可以立刻冲出去,找到清水,逼问出女孩的下落。
但他不能。
他现在,连自保都做不到。
他只能躲在这个小小的仓库里,听着一个祖母,为她的孙女,发出最绝望的哭喊。
这是一种,比被极道追杀,还要痛苦的折磨。
“婆婆……我真的……没见过……”绘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到这句话,老妇人眼中,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她松开了绘里的手,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发出了无声的、令人心碎的抽泣。
便利店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老妇人那绝望的哭声,和绘里那无措的叹息声。
林风靠在冰冷的纸箱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拳头,紧紧地握住,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再躲下去了。
每多等一分钟,就可能有一个像小爱一样的孩子,落入清水那个恶魔的手中。
他必须出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是拼上这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