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的鲜血染红了身前冰冷的金属地面，剧烈的灵魂撕裂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昏厥。织网者大师和林莎拼命用稳定灵能和急救措施维持着他的生机，但那份源于意识投影被强行碾碎的创伤，远非物理手段能够轻易抚平。
“坚持住！李哲！”林莎的声音带着哭腔。
控制台上，门户构建进度停滞、能量输入曲线紊乱的景象，让整个中枢空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那些原本悍不畏死、潮水般进攻的构装体，动作齐齐一滞，仿佛失去了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但这死寂，比之前的狂攻更加令人窒息。
悬浮在中央的暗蓝晶体，停止了缓慢的旋转。它表面的所有符文在同一时间熄灭，仿佛化为了一颗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暗蓝宝石。然后，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低沉嗡鸣，从晶体的最深处传出，初时微弱，却迅速增强，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彻底触怒后的咆哮前奏。
嗡鸣声中，晶体开始散发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不断向外扩散的暗蓝色波纹。波纹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发生了细微的扭曲，那些冰冷的金属墙壁和蚀刻符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微微蠕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和金属气味，被一种更加原始的、仿佛来自宇宙虚空的冰冷与死寂所取代。
“系统最高优先级警报。协议7-omega触发。” 那个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音调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情绪——冰冷的愤怒，以及……一丝令人灵魂冻结的期待？
“未授权高阶‘秩序’干涉确认。最终威胁等级评估：临界。”
“启动最终防卫协议‘虚无回响’。清除所有感染源。引导协议……启动。”
引导协议？什么引导？
答案很快揭晓。
暗蓝晶体猛地向内收缩！然后，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仿佛凝聚了所有黑暗与虚无的纯黑光束，从晶体顶端冲天而起！光束轻易地贯穿了金属穹顶（穹顶如同幻影般被穿透，未造成物理破坏），直射向不知何处的虚空！
紧接着，整个中枢空间开始剧烈震动！不是爆炸或坍塌，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拉扯、撕裂的震颤！墙壁上那些被暗红污染的符文疯狂闪烁，与暗蓝晶体的光芒同步脉动，形成一种诡异而宏大的共鸣！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冰冷到冻结灵魂、漠然到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顺着那道纯黑光束开辟的“通道”，从某个极其遥远、极其深邃、无法理解的维度，降临了！
这意志并非实体，没有形态，但它“存在”的瞬间，就充斥了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影刃、冰砾、林莎，甚至包括重伤的李哲和虚弱的织网者大师，都感到自己的意识、灵魂、乃至最根本的“存在感”，都在这股意志面前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抹除、归于虚无！
这不是影狩者，不是构装体，甚至可能不是之前那个“主宰协议”的终端。
这是……主宰协议的本体意志？或者说，是那被封印的“虚无暗影”主体意识，通过某种方式，投射过来的一缕目光？力量？
纯黑的光束缓缓收敛，但在光束消失的位置，空间扭曲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深邃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两点幽蓝色的、毫无情感的“光斑”缓缓亮起，如同两只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众人，尤其是瘫倒在地、气息微弱的李哲。
“目标锁定：异常‘秩序’单元-李哲。清除指令：最高。”
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能量光束，没有构装体冲锋。
仅仅是被那“目光”注视，李哲就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又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碾磨！体内的三角体系——“种子”的生机被压制到极限，“印记”的银光剧烈颤抖，“混沌核心”则如同遇到了天敌，疯狂示警却又被压制得几乎停止运转！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存在”的“概念”，正在被那股意志强行解析、否定、抹除！仿佛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正试图将他从这个世界的信息记录中擦去！
“呃啊——！”李哲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诡异的、如同数据错误般的马赛克花纹！
“李哲！”影刃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挥刃冲向那黑暗漩涡！但他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短刃甚至无法接近漩涡外围扭曲的空间，自身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撞在墙壁上，大口吐血。
冰砾和林莎的攻击同样无效。
绝对的碾压。层次的差距，如同天渊。
这就是“上位存在”真正的力量？仅仅是一缕意志的降临，就让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织网者大师脸上露出了绝望的惨笑：“果然……还是引来了……真正的‘主宰’之眼……”
李哲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被抹除”的恐惧中沉浮。他仿佛看到了无数被“侵蚀”吞噬的世界，看到了秩序崩坏、万物归墟的景象，看到了那冰冷、空洞、只知“纠正”与“虚无”的终极意志。
要……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在他灵魂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
那颗一直被他紧握在手中、即使昏迷也未曾松开的星石，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无法形容的光芒！
那不是乳白的星辉，也不是炽白的净化之光，而是一种……混沌初开般的、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温暖而坚定的原初之光！
光芒以星石为中心，瞬间扩散，将李哲笼罩其中，也柔和地拂过影刃、林莎、冰砾和大师。
那试图抹除李哲的冰冷意志，在这原初之光的照耀下，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无声的、充满了惊怒与困惑的尖啸，接触李哲的部分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却！
“这是……星石真正的力量？”李哲残存的意识感到震惊。
更惊人的是，随着这原初之光的爆发，星石内部，一段被层层封印、此刻才被生死危机和“主宰”意志刺激而激活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了李哲即将涣散的意识之中！
那是一个画面，一个声音，一个……遗言？
画面中，是一个背影。一个穿着朴素长袍、发色如星河流淌、背影却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身影。他站在一片即将被“虚无暗影”彻底吞噬的星空前，手中握着一颗与李哲手中一模一样的星石。
一个温和、平静、却充满了无尽遗憾与决绝的声音，直接在李哲灵魂深处响起，跨越了无尽的时空：
“后来者……若你听到这段话，说明‘暗影’的威胁已然再现，而你，已站在了抉择的关口。”
“此石，并非简单的钥匙，它是吾等‘初代星语者’以自身存在为祭，从宇宙诞生之初的‘原初之光’中截取的一丝‘可能性’所铸。它无法直接赋予你力量，却能在你最绝望的时刻，为你揭示……真正的‘道路’。”
“真正的敌人，并非‘侵蚀’的能量，也非‘暗影’的造物，而是那驱使一切、视秩序与生命为‘错误’的、源自‘虚无’的冰冷‘意志’本身。欲胜之，非以力抗，需以‘存在’证‘存在’，以‘秩序’之‘变’破‘虚无’之‘常’。”
“‘星骸牢笼’可困其形，‘基点网络’可滞其势，然欲斩其根，需寻‘起源之痕’，逆推‘虚无之因’……”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仿佛后继无力，或者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干扰。
但这段短暂的信息，如同黑暗中的惊雷，在李哲心中炸响！
原初之光？可能性？以存在证存在？起源之痕？虚无之因？
星石的光芒开始缓缓收敛，重新变回温润的模样，但它散发出的那层原初之光的余晖，依然守护着李哲，抵挡着“主宰”意志的抹杀。
李哲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握紧了星石。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他或许还不完全理解那段遗言的全部含义。
但他知道，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真正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颗星石，以及他自己身上。
“主宰”冰冷的“目光”与星石的原初之光在这片空间中无声对峙。重伤的同伴，中断的门户，降临的恐怖意志，以及刚刚揭示的一线古老生机……
一切，都指向了最终、也是最不可预测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