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甜腻的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钻进鼻腔,缠绕上咽喉。张伟的呼吸骤然一窒,脑海中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每一个闪烁的红色文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理智上。
神经麻痹!慢性脏器损伤!空气传播!
魏忠贤!这是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他悄无声息地“病逝”!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滔天的愤怒。这老阉狗,手段一次比一次阴毒,一次比一次难以防范!
“皇爷您闻闻,这香味可还舒心?”魏忠贤笑眯眯地示意小太监将那个不断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紫铜香炉,放在了离龙床不远处的紫檀木案几上。他自己则垂手恭立在一旁,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仿佛真心为皇帝身体着想的恭顺笑容,但那双眼角布满细密皱纹的眼睛,却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冰冷而专注地紧盯着张伟的每一丝反应。
拒绝?用什么理由?说这香闻着头晕?方才周院正才诊断他需要“静养”,闻不得刺激性气味,此刻若立刻表现出对这“安神香”的强烈排斥,会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加重魏忠贤的疑心?这老狐狸心思缜密,任何不自然的反应都可能引来更可怕的试探。
接受?那就是慢性自杀!这熏香的效果恐怕不会立刻致命,但会一点点侵蚀他的神经系统,损害他的内脏功能,让他越来越虚弱,精神涣散,最终在某个夜晚“安然”离世,合情合理,连太医都查不出太多端倪!
冷汗瞬间浸透了张伟的后背。他感到一阵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袭来,不知道是强烈的心理作用,还是这诡谲的香气真的已经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他的大脑在求生本能下疯狂运转,几乎要冒烟。必须找到一个合情合理、无法被驳斥的借口!一个病人,一个刚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的病人,最怕什么?最反感什么?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殿内,最终定格在那一扇扇紧闭的雕花木窗上。此时已是傍晚,天色昏沉,一阵不知从何处缝隙钻入的夜风,吹动了龙床一侧明黄色的帐幔,带来一丝微弱的凉意。
有了!
就在魏忠贤嘴角那丝志在必得的笑意即将漾开时,龙床上的张伟猛地用手死死捂住了口鼻,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都要“真情实感”的咳嗽!“咳咳咳——呕——!”他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另一只手指着窗户的方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对张皇后嘶喊:“风……咳咳咳……皇后……朕……朕畏风!快……快关严窗户!这香气……太冲了!朕闻着……闻着头晕欲呕……拿开!快拿开!”
他的表演堪称影帝级,将久病之人对寒冷、对刺激性气味的敏感与厌恶,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是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理由!病人畏风,气味敏感,天经地义!
张皇后与他心意相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与处境之危。她立刻柳眉倒竖,对殿内侍立的宫人厉声道:“没听到皇上的话吗?皇上龙体畏风,闻不得这等浓烈香气!还不快将窗户检查关严!把这香炉立刻给本宫拿出去!惊扰了皇上静养,你们有几个脑袋?!”
宫人们被帝后二人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手忙脚乱地再次检查紧闭的窗户,两名太监更是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心翼翼地端起那个仿佛烫手山芋般的紫铜香炉,低着头快步向殿外退去。
魏忠贤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凝固,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他眼底的阴鸷几乎要化为实质溢散出来,目光在张伟那“痛苦”蜷缩的身体和张皇后那“护夫心切”的怒容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那浓重的杀意与疑虑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和深深的躬身。
“是老奴思虑不周……竟不知皇爷畏风至此,亦不喜香料。是老奴的罪过,惊扰了皇爷静养,万死,万死!”他语气“诚恳”地请罪,没有再做任何坚持,只是深深地、意味深长地看了龙床方向一眼,便带着那小太监,跟着端走香炉的宫人退出了大殿。
殿门再次合拢。那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气似乎渐渐散去,张伟的“咳嗽”也慢慢平息,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粗重喘息。他又一次,在鬼门关前,凭借急智和演技,惊险地蹚了过来。
然而,他紧绷的神经还未来得及彻底放松,脑海中那刺耳的系统警告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尖锐、急促!界面上的红色光芒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一行新的、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文字上:
【警告!检测到恶意来源未完全消失!低剂量毒性成分已附着于接触者“宫女-翠莲”的衣物纤维及发梢!持续性微量释放!请尽快处理!】
那个刚才端走香炉的宫女?!魏忠贤的毒,竟然如影随形,附着在了人的身上?!
张伟猛地看向殿外,那个名叫翠莲的宫女正低着头,惶恐不安地站在廊下,她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模糊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