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进来的绝色丽人一身行头彩绣辉煌,流光溢彩,活脱脱一位下凡的神妃仙子!
再看她的装扮,更是奢华到了极致,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髻上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每颗珍珠都莹润饱满;项间是赤金盘螭缨络圈,金辉耀眼;
身上穿的是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裉袄,金线绣就的蝴蝶栩栩如生;外罩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质地精良;下身配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裙摆摇曳间似有翡翠流光。
这丽人一双丹凤三角眼顾盼生辉,两弯柳叶掉梢眉自带风情,身量苗条却透着股干练风骚,粉面含春却藏不住眼底威仪,明明还没开口,爽朗的笑意就先传了过来。
黛玉连忙起身,准备见礼。
贾母见了,笑着打趣道:“你不认得她吧?这是我们府里有名的‘泼辣货’,南京那边都叫她‘辣子’,你就跟着叫‘凤辣子’准没错!”
黛玉正琢磨该怎么称呼,姐妹们连忙提醒:“这是琏二嫂子!”
黛玉虽没见过面,却听母亲说过——大舅贾赦的儿子贾琏,娶的正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从小当成男孩养,学名叫王熙凤。
她立刻陪着笑见礼,恭恭敬敬喊了声“嫂子”。
王熙凤一把攥住黛玉的手,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遍,又把她拉回贾母身边坐下,夸张地赞叹道:“我的天!天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儿!我活了这么大,今天才算开眼了!再说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分明就是嫡亲的孙女儿啊!难怪老祖宗天天嘴里心里都惦记着!”
说着,话锋一转,眼圈就红了,掏出手帕擦泪,“只可惜我这妹妹命太苦,怎么姑妈偏偏就走了呢!”
贾母笑着拍了她一下:“我刚止住哭,你又来招我!你妹妹远路而来,身子还弱,刚劝好,可别再提伤心事了!”
王熙凤立马收了泪,换上满脸笑容,抬手拍了自己一下:“瞧我这记性!一见到妹妹,又喜又伤的,倒把老祖宗给忘了,该打该打!”
说着又拉过黛玉的手,一连串问道:“妹妹今年几岁了?上过学没有?现在吃什么药调理身子?在这儿可千万别想家,要吃的要玩的,只管跟我说!要是丫头婆子们敢怠慢你,也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收拾她们!”
黛玉一一柔声应着。
王熙凤又转头吩咐下人:“林姑娘的行李都搬进来了吗?带了多少人来?赶紧打扫两间上好的屋子,让她们歇歇脚!”
说话间,丫鬟们端上果茶,王熙凤亲自给黛玉布让。
这时王夫人开口问她:“这个月的月钱放完了吗?”
王熙凤立刻回道:“早放完了!刚才我带人去后楼找缎子,找了半天也没见太太说的那匹,想必是太太记错地方了。”
王夫人摆摆手:“有没有的不打紧。”
又叮嘱道:“该随手拿两匹出来,给你妹妹裁两件衣裳。等晚上我想想放哪儿了,再让人去拿。”
王熙凤眼睛一亮,笑道:“太太放心,我早料到了!知道妹妹这两天要到,我已经提前备好了几匹上等的料子,等太太回去过了目,我就给妹妹送过去!”
王夫人听了,笑着点了点头,满眼都是赞许。
茶果撤下后,贾母吩咐两个老嬷嬷带黛玉去拜见两位舅舅。
邢夫人立刻起身,笑着说道:“我带外甥女儿过去吧,也方便些。”
贾母笑道:“正有此意,你跟着去,就不用再过来了。”
邢夫人应下,带着黛玉跟王夫人告辞,众人送到穿堂。
垂花门前,小厮们早已拉过一辆翠幄清油车,邢夫人扶着黛玉上车,婆子们放下车帘,小厮们才抬起车子。
走到宽敞处,套上驯顺的骡子,出了西角门往东,经过荣府正门,进了一扇黑油漆大门,到仪门前方才停车。
邢夫人挽着黛玉的手走进院子,黛玉暗自打量,这地方像是荣府花园隔出来的,格外清幽。
进了三层仪门,只见正房、厢房、游廊都小巧别致,虽不如贾母那边轩敞壮丽,院里的树木山石却布置得精妙绝伦。
进了正室,早有一群穿着艳丽的姬妾丫鬟迎了上来。
邢夫人让黛玉坐下,派人去外书房请贾赦。
没多久,下人回来回话:“老爷说,连日来身子不爽利,见了姑娘难免彼此伤心,暂且先不见了。让奴才转告姑娘,千万别伤怀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跟在自己家一样。姐妹们虽说笨拙,好在人多作伴,能解解闷。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千万别见外。”
黛玉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应了。
又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
邢夫人挽留她留下吃饭,黛玉笑着回道:“舅母爱惜我,赐我饭食,我本不该推辞。只是还要去拜见二舅舅,要是去晚了就失了礼数,等改天再过来领受舅母的好意,还望舅母体谅。”
邢夫人笑道:“也罢,那就先去见你二舅舅吧。”
随即命两个嬷嬷用刚才那辆车送黛玉过去。
黛玉再次告辞。
邢夫人送到仪门前,又细细叮嘱了下人几句,看着车子走远了,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