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0月26日,上海闸北。
龙骨舟撕裂时空,坠入硝烟弥漫的夜空。沈无咎踏在舟首,九印映出下方地狱图景:四行仓库断壁残垣中,机械藤蔓如活蛇钻入砖缝,齿轮状青莲在弹坑里疯长。守军士兵被藤蔓缠绕脖颈,眼窝嵌着铜质齿轮,口中机械音齐诵:
“秩序即救赎。混沌即净化。”
“他们篡改了历史。”白璃银眸骤缩,“伪龙脉在重写1937年的‘锚点’!”
阿丑(少年)立于船头,金瞳扫过战场。他身形已比昨日矮了三寸,额间金纹黯淡——自昆仑山耗力救白璃,他每用一次神力,便退化一岁。此刻十五岁的躯壳摇摇欲坠,唯鼻尖白毛在硝烟中倔强翘起。
“伪脉核心在仓库顶楼。”他指向枪火最盛处,“但时间线已被污染,我们若直接干预,会引发时空雪崩。”
沈无咎将九印按上龙骨舟舷:“那就让历史自己选择。”
青光如雨洒落。雨滴触地化作青莲,莲心映出1937年原初记忆:孩童在弄堂跳皮筋,报童高喊“号外”,苏州河上乌篷船载着逃难的妇孺……机械藤蔓遇青莲如雪消融,被控制的士兵眼窝齿轮崩裂,泪水混着黑油滑落。
“走!”沈无咎率先跃下。
四行仓库顶楼,月光被硝烟割碎。
穿灰色西装的1937年沈无咎(命格原主)正与白璃对峙。他手中罗盘被机械藤蔓缠绕,白璃的旗袍下摆渗出血迹——但那张脸,分明是赫菲斯托斯左眼见过的、1999年实验室里的研究员白璃。
“你不是她。”1937年沈无咎厉喝,“真正的白璃,左肩有颗朱砂痣。”
“记忆可以伪造,但痛觉不会骗人。”伪白璃突然割腕,血滴在罗盘上竟化作齿轮,“告诉我,沈砚舟——你造克隆体时,可想过自己也是某个存在的复制品?”
沈无咎心头剧震。眼前景象是衔尾蛇精心设计的陷阱:将1999年沈砚舟的罪孽,嫁接给1937年的自己。
“住手!”真·白璃冲入战场,银眸映出伪白璃真身——机械骨架缠满导管,核心是半枚青莲结晶。
伪白璃狂笑,导管刺向1937年沈无咎心口:“让历史从这里改写!混沌需要的是完美的神,不是残缺的人——”
千钧一发,阿丑扑出!金瞳燃起烈焰,身形暴涨如龙,鼠爪撕裂机械躯壳。伪白璃核心暴露刹那,他咬破舌尖喷出金血:“鼠王契,焚!”
轰!
机械残骸四溅。阿丑跌落时已缩至十二岁孩童身形,金瞳褪色,鼻尖白毛沾满黑油。1937年沈无咎接住他,少年在他怀中咳血:“快……毁罗盘……伪脉会顺着时间线蔓延到2023年……”
沈无咎九印齐亮,正欲击碎罗盘,伪白璃核心突然爆裂!黑气化作千百机械鼠,钻入在场四人耳鼻——1937年沈无咎、白璃、阿丑,还有他。
剧痛中,他看见幻象:
1937年线:自己握着染血罗盘走向日军阵地,身后苏州河漂满青莲;
1999年线:赫菲斯托斯在实验室摘除左眼,将白璃基因注入克隆体;
2023年线:白璃在玻璃舱中被抽取愿力,指尖裂痕蔓延成蛛网。
“三线同源……”白璃痛苦蜷缩,银眸扩散至整个眼眶,“伪脉在同步污染所有时间点!”
沈无咎强忍眩晕,九印按地。青光如网罩住四人,暂时隔绝黑气。但阿丑在他怀中继续缩小,十二岁的躯体缩成十岁孩童,金瞳只剩星点光芒。
“鼠王契第四条……”孩童阿丑抓住他衣领,声音稚嫩却锋利,“当守护者小于十岁,契约反噬——我将遗忘所有羁绊,回归混沌初开时的无情之灵。”
“不!”沈无咎将青莲塞入他口中,“撑住!老烟斗的烟味,西湖的雪,秦岭青铜门上的星图……你记得的,对不对?”
孩童阿丑怔怔望着他,赤眼蓄泪:“我……记得烟斗很呛,雪很烫,星图缺了一角……”他忽然指向白璃,“她的血……能稳定时间线!”
白璃闻言,毫不犹豫划开手腕。银灰色血滴入罗盘裂缝,竟发出琉璃碎裂之声。1937年沈无咎的罗盘自动飞向真·白璃,与她掌心融合。
“原来如此。”她轻抚罗盘,银眸映出无数时间线,“我不是人,不是神,是蜃楼与人间的‘界碑’。我的血,可缝合时间裂痕。”
她割腕更深,血如青河漫过地板,所触机械藤蔓尽化飞灰。1937年战士们眼窝齿轮脱落,茫然望着漫天青莲。
“快走!”1937年沈无咎推着他们,“历史需要我留在这里,但未来……交给你们。”
他转身走向仓库边缘,对苏州河举起罗盘。青光中,1937年的炮火奇迹般偏转,乌篷船载着妇孺安全驶离。
沈无咎最后看见的,是青年回眸一笑:
“替我告诉西湖的雪——1937年的冬天,有人替它暖过人间。”
2023年11月9日,东京某私立医院。
赫菲斯托斯在病床上睁眼。左眼银灰如雾,映出1937年仓库顶楼的青光;右眼机械瞳孔倒计时闪烁:
“共生体排斥率:97%。建议72小时内更换躯体。”
“不换。”他撕掉输液管,金属手指捏碎床头监控器,“去上海。现在。”
护士冲入时,只看见空荡病床,和窗台上一朵金属青莲——莲心刻着微小坐标:1937.10.26,四行仓库。
而在时空夹缝中,龙骨舟载着三人破浪而行。阿丑蜷在沈无咎膝上,已缩至八岁幼童模样,金瞳彻底消失,唯余赤色兽瞳。白璃靠在船舷,左手指尖透明如琉璃,滴落的血在甲板凝成青色结晶。
“我们在失去彼此。”她轻触沈无咎脸颊,指尖穿过他皮肤三寸,“我的血缝合了时间线,但缝不住自己的存在。”
沈无咎将九印贴上她心口,青光勉强凝实她的身形。幼童阿丑突然抓住他手腕,用稚嫩声音喊出老烟斗的口头禅:
“小子,鬼手不是用来救世的——是替那些说不出口的人,说最后一句‘别怕’。”
海平线尽头,上海灯火如星河。而在最高楼顶,赫菲斯托斯凭栏而立,左眼银灰深处,映出龙骨舟破浪的身影。
他举起机械臂,对准虚空轻扣。
无声的子弹,穿越时空,直指沈无咎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