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血斗死擂的地点,设在战神殿外围一处专门用于解决“殿内纠纷”与“外部挑战”的“断魂台”。此台以整块暗红色的“泣血岩”雕琢而成,宽阔十丈,高约三尺,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刀劈斧凿痕迹与洗刷不净的暗沉血斑。台面四周竖着九根刻画着狰狞鬼首的青铜柱,柱顶幽火常年不熄,散发着压抑神魂、隔绝内外干扰的力场。
擂台周围早已被闻讯而来的各殿修士围得水泄不通。有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揣摩对手实力的,更多则是杀戮战殿的支持者,挥舞着绣有滴血利刃的战旗,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与嘘声,矛头直指韩逸梦七人。
“宰了这帮异端!”
“战神殿越来越不行了,什么歪瓜裂枣都收!”
“那小狐狸细皮嫩肉的,宰了可惜,不如留给爷乐呵乐呵!”
污言秽语与冲天杀意混合,形成令人窒息的氛围。韩逸梦七人在战九霄及几名战神殿修士的“护送”下,穿过人群,登上断魂台。与对面早已肃立、周身煞气凝如实质、眼神冰冷如刀的两位杀戮战殿代表,形成鲜明对比。
那二人皆着暗红色劲装,外罩轻甲,一人身材高瘦,背负一柄门板宽的暗沉巨刀,刀未出鞘,已有森然戮杀之意透出,正是主修《戮神刀》的“血刃”屠刚。另一人中等身材,面色苍白,十指指甲狭长乌黑,眼珠微微泛红,气息飘忽诡异,乃是修炼《嗜血遁》与爪功的“鬼影”阴无命。两人皆是实打实的合道初期,手上亡魂不知凡几。
“战九霄,这就是你捡回来的宝贝?” 屠刚声音沙哑,如同铁片摩擦,目光如刀刮过韩逸梦七人,尤其在气息相对“平和”的袁庆林与俊美的张爱春身上停留,满是轻蔑,“一个炼丹的废物,一只骚狐狸,一个老太婆,再加几个不成器的打手?就凭他们,也配与我杀戮战殿为敌?简直脏了老子的刀!”
战九霄脸色阴沉,但并未发作,只是冷哼一声:“配不配,打过才知道。少废话,规矩你们懂,血斗死擂,只论生死,不问手段。开始吧!”
没有裁判,没有冗长仪式。随着战九霄话音落下,屠刚与阴无命眼中凶光暴涨,几乎同时动了!
屠刚反手拔刀,那柄暗沉巨刀出鞘竟无丝毫声响,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要戮杀天地万物的恐怖刀意轰然爆发,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刀罡,撕裂空气,带着无数冤魂尖啸的幻影,当头向站在最前的赵永奎和李鑫隆斩落!刀未至,那凛冽的戮杀之意已让人神魂刺痛,气血凝滞。
阴无命则身形一晃,原地留下淡淡残影,真身已化作一道几乎融入环境的血色淡影,以诡异飘忽的轨迹,如同鬼魅般绕向侧翼,乌黑狭长的指甲闪烁着淬毒般的幽光,直取看似最弱的袁庆林与张爱春,速度快得令人目眩!
标准的修罗道星打法——正面以绝对杀意与力量碾压,侧面以诡谲身法与致命偷袭配合,力求在最短时间内造成最大杀伤,乃至瞬杀!
赵永奎与李鑫隆暴喝,长枪与战刀悍然迎向屠刚的戮神刀罡。枪芒与刀气碰撞,发出刺耳爆鸣,两人浑身剧震,嘴角溢血,竟被那一道刀罡逼得连连后退,脚下擂台石面被踩出深深裂痕!合道初期的全力一击,远超神仙境所能硬扛!
而侧翼,阴无命的鬼爪已至袁庆林面门!袁庆林吓得魂飞魄散,他一个炼丹师,何曾直面如此诡异的刺杀?仓促间,他根本来不及施展什么精妙法术或祭出法宝,完全是求生本能驱使,手忙脚乱地将手伸进腰间那个鼓鼓囊囊、装满各种在地狱道星采集和在此地新得药材矿物粉末的储物袋,胡乱抓出几大把五颜六色、药性未知的粉末,也顾不上分辨,运起全身灵力,如同撒灰般朝着扑来的血色淡影狠狠掷去,同时自己拼命向后翻滚。
“着!”
那些粉末混合着袁庆林仓促注入的杂乱灵力,在出手瞬间竟被此地暴烈的灵气引动,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没有预期的爆炸或毒雾,反而“噗”地一声,炸开成数团颜色诡异的烟雾——一团是令人闻之欲呕、仿佛混合了腐朽灵草与千年脚臭的灰绿色臭云;一团是闪烁着斑斓磷光、严重干扰视线与神识感应的彩色迷尘;还有几小团则散发着奇异的力场,让卷入其中的灵气运转都出现了细微的迟滞与紊乱!
阴无命完全没料到对方会用出如此“下三滥”且完全不符合修罗道星战斗美学的手段,他修炼《嗜血遁》,对气息极为敏感,那灰绿色臭云扑面而来,差点让他把隔夜饭呕出来,身形不由得一滞。而那彩色迷尘更是严重干扰了他的视线与神识锁定,让他一时间失去了袁庆林和张爱春的准确位置。更要命的是,那诡异的迟滞力场让他引以为傲的速度都慢了那么一丝!
“无耻鼠辈!安敢用此等污秽手段!” 阴无命气得尖声怒骂,攻势为之一乱。
观众席上也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这什么玩意儿?打不过就放屁?”
“恶心!太他娘恶心了!这是生死擂还是茅房炸了?”
“不过……那彩雾好像有点门道,老子神识都穿不透……”
“呸!旁门左道!丢人现眼!”
嘲笑、怒骂、鄙夷声四起,但也夹杂着少数惊疑不定的目光。毕竟,效果是实实在在的,阴无命确实被阻了一阻。
趁此机会,张爱春拉着晕头转向的袁庆林急退,同时张茜动了。这位狐族老祖虽然修为被压制,但战斗经验与狐族秘法岂是等闲?她身形一晃,施展“天狐幻身”,原地竟同时出现三道真假难辨的狐影,每一道都带着淡淡的血煞之气——这是她这几日强行适应环境,勉强将一丝血煞融入狐族身法的结果。
三道狐影如烟似幻,以一种充满奇异韵律的步伐,险之又险地穿梭过阴无命因受扰而稍显凌乱的爪影,偶尔反击一爪,虽未能破开阴无命的护体煞气,但爪风所附带的、专蚀神魂的狐火,却让阴无命感到神魂微微刺痛,烦不胜烦。
“滑溜的老狐狸!” 阴无命大怒,爪风更厉,但张茜的身法实在太过敏捷诡异,总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偶尔还以狐火反击其神魂,打法“猥琐”却有效,让习惯于直来直往、以力压人的阴无命十分憋屈。
正面战场,赵永奎与李鑫隆在屠刚狂暴的戮神刀下苦苦支撑,险象环生。韩逸梦与云璎珞并未立即出手,他们在观察,在适应对手的路数,也是在等待时机。
屠刚久攻不下,又被侧翼的“闹剧”分了心神,不由勃然大怒:“与老子对战,还敢分心他顾?给老子死!戮神九斩——断魂!”
他双手握刀,全身煞气沸腾,巨刀之上凝聚出一道数丈长的恐怖血色刀芒,其中无数狰狞面孔嘶吼,带着斩断魂魄、灭绝生机的可怖意境,以开天辟地之势,再度狠狠斩落!这一刀,威力更胜之前!
赵永奎与李鑫隆脸色剧变,这一刀,接不下!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未动的云璎珞,动了。她并未上前硬撼,只是抬起纤手,对着那斩落的血色刀芒,轻轻一点。
一点朦胧的、仿佛梦境泡影的微光,自她指尖漾开。
与此同时,她肩头那枚一直安静蛰伏的“平衡之眼”,悄然睁开了一丝缝隙。眸中,混沌星云与秩序符文缓缓流转,倒映着那毁天灭地的戮神刀芒。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蕴含着屠刚必杀意志、戮绝神魂的恐怖一刀,在斩入那点梦境微光范围时,其纯粹暴戾的“杀戮”意境,竟出现了极其细微、却又真实存在的“扭曲”。
在屠刚的感知中,自己这必杀一刀斩出,目标却似乎模糊了一瞬,刀锋所向,那枪修与刀修的身影仿佛与远处某口清澈甘冽、映照着家乡月色的古井虚影重叠了……一种极其短暂、却无比深刻的、对故乡宁静泉水的怀念与眷恋,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让他那颗被杀戮浸透的心,猛地悸动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悸动,让这必杀一刀出现了微不足道、却足以改变战局的偏斜与凝滞!
刀芒擦着赵永奎与李鑫隆的身侧轰然斩落,将擂台劈开一道深沟,碎石激射。两人虽被余波震得气血翻腾,口喷鲜血,却终究避开了这必杀一击。
而云璎珞的脸色也微微一白,显然施展此术对她消耗不小。
屠刚一刀斩空,愣在当场,眼中血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与困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刀,又看了看不远处严阵以待的赵永奎二人,眉头紧锁。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什么?老家村口那口自己小时候常去偷喝泉水的井?
“屠刚!发什么呆!” 侧翼传来阴无命气急败坏的怒吼。他被张茜的狐影和偶尔袭来的狐火搞得心烦意乱,又被袁庆林瞅准机会又扔过来一把不知名的、黏糊糊的、带着刺鼻酸味的药膏,虽未受伤,却恶心坏了。
屠刚猛地回过神,眼中凶光再起,但那一丝困惑却挥之不去。他厉吼一声,不再使用消耗巨大的招式,转而将《戮神刀》的精妙刀法展开,刀光如瀑,再次将赵永奎二人笼罩,但攻势间少了一分那种一往无前、神挡杀神的绝杀意味。
韩逸梦看准时机,终于出手。他并未施展大威力的神通,只是身形一晃,切入战团,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混沌道域之力,精准无比地点在屠刚刀势转换的细微间隙。
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却让屠刚感觉自己的刀势如同撞上了一片不断旋转、卸力的混沌漩涡,不仅未能建功,反而被带得身形一晃。紧接着,云璎珞的梦刃无声无息斩至,直取其神魂破绽。
正面受挫,侧翼被扰,屠刚与阴无命越打越是憋屈。对手实力未必多强,但手段一个比一个“邪门”,完全不按修罗道星的常规来,让他们空有强悍修为与战技,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力气使不出来的郁闷感。
最终,在韩逸梦与云璎珞的联手牵制下,赵永奎抓住屠刚一个因心神不宁而露出的微小破绽,一枪如龙,洞穿其肩胛。李鑫隆也拼着受伤,一刀劈退阴无命。胜负已分。
按照死擂规矩,胜者可决生死。但韩逸梦并未下杀手,只是示意二人下台。
屠刚捂着肩膀,脸色变幻,死死盯着云璎珞肩头那只已闭合的“平衡之眼”,又看了看韩逸梦,最终一言不发,跳下擂台。阴无命也恨恨地瞪了袁庆林和张茜一眼,悻悻而去。
台下,杀戮战殿方向,一片死寂,随即是更汹涌的怒骂。而战神殿这边,则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夹杂着复杂情绪的欢呼。无论如何,赢了。
战后,韩逸梦正与众人调息,一道冰冷、枯寂、如同万年玄冰摩擦的神识传音,突兀地在他识海中响起:
“小辈,你道侣肩上那物,非凡品。交出,可换‘血海古战场’核心区域残图一份,关乎‘鼎钥’与归路。杀戮战殿,言出必践。”
韩逸梦心中微凛,面色不变,传音回去,只有二字:“不换。”
那神识沉寂下去,但韩逸梦能感觉到,一道充满审视与贪婪的目光,自杀戮战殿方向的某处隐秘位置投来,在他手腕那灼热了一瞬的印记上扫过。
战九霄走了过来,脸色复杂,拍了拍韩逸梦的肩膀:“打得好!虽然……手段有点那啥。不过,在修罗道星,能活下来就是本事。杀戮战殿那帮杂碎,这次丢人丢大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你们算是彻底把他们得罪死了。三个月后的‘十殿血擂’,他们必定会派出最强阵容,指名点姓要‘清洗’你们。这三个月,都给老子往死里练!血擂是团队战,七人一组,你们正好。要是能在血擂上拿到进入古战域的名额……”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闪烁着光。
杀戮战殿方向,一道充满怨毒与杀意的宣言,通过灵力扩音,响彻全场:
“战神殿的异端,今日之辱,血擂必偿!三月之后,十殿血擂,我杀戮战殿,必以尔等之血,洗刷战道!”
喧嚣再起,而韩逸梦七人知道,短暂的喘息之后,将是更加残酷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