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高乐机场起飞的航班,像一只巨大的铁鸟,载着巴黎的荣光与暗流,平稳地滑向东方的天际。机舱内,乔妍靠着舷窗,看着下方欧洲大陆的轮廓逐渐模糊,最终被无尽的云海取代。十多个小时的航程,足够让兴奋的神经慢慢松弛,也让论坛期间的种种画面,如同经过沉淀的显影液,在脑海中浮现出更清晰的脉络。
她想起那些真诚的掌声,那些专业而犀利的提问,那些来自不同文化背景却同样被《双生火焰》触及内心的人们。这是一种与国内平台谈判时截然不同的体验,它不直接关乎金钱与流量,却关乎认同、尊重与思想层面的共鸣。这份来自“远方”的回响,像一块坚实的基石,垫在了她的脚下,让她在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时,多了几分底气。
她也想起香榭丽舍大街那短暂的暗流交锋,想起沈皓明面对谢永安时那冰封般的冷静与决绝。那个她一直觉得复杂难懂的男人,形象似乎又清晰了一分——他并非不通人情的商业机器,他有他的坚持,有他需要对抗的“旧日幽灵”,而他选择了一条更艰难、却更能守护某些核心价值的路。自己,以及《双生火焰》,似乎恰好走在了这条路上。
沈皓明坐在她旁边的过道位置,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或者处理笔记本电脑上堆积的邮件。他看起来和离开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个冷静、高效、掌控一切的沈总。但乔妍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他体内沉淀了下来,如同经过淬火的钢,外表依旧冰冷,内在的韧性与强度却已不同往日。
飞机落地,熟悉的城市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忙碌而务实的节奏。时差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工作的浪潮便已不容分说地涌来。
回到公司的第一天,气氛明显不同。前台小姑娘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走廊里遇到的同事也纷纷送上祝贺。“乔制片,巴黎载誉归来啊!”“太牛了,国际A类电影节入围!”《双生火焰》项目组更是士气高涨,王磊恨不得把论坛的报道和好评打印出来贴在墙上。
沈皓明第一时间召集了核心团队开会。没有过多的寒暄,他直接切入正题,通报了巴黎之行的主要成果:除了入围和展映的肯定,与几家欧洲电视台和独立发行商的深入接触也取得了积极进展,后续会有更具体的合作提案跟进。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松懈。平台的僵局依然存在,谢永安代表的资本力量也不会因为一次巴黎之行就放弃觊觎。相反,国际上的认可,可能会让他们更加重视这个项目,也可能会采取更复杂的手段。”
他布置了新的任务:一方面,继续深耕海外渠道,跟进巴黎接触的线索,准备更详尽的合作方案;另一方面,启动国内替代性发行方案的调研,包括与一些新兴的、注重内容品质的流媒体平台接触,甚至探讨独立院线点映的可能性。同时,他要求乔妍带领团队,开始着手《双生火焰》国内版宣传物料的准备工作,基调要区别于国际版,更侧重于引发本土观众对自身所处社会变迁的共鸣与思考。
工作指令清晰而明确,将团队的兴奋迅速拉回到务实推进的轨道。乔妍看着白板前那个条分缕析、掌控全局的男人,心中那份在巴黎滋生的、微妙的依赖感,悄然转化为了更坚实的并肩作战的信念。
会议结束后,乔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窗外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城市天际线。短短数日,她的心境已然不同。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平台壁垒,如今看来并非唯一的通路;曾经对沈皓明那种混合着敬畏与不解的复杂情绪,也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与信任。
她打开电脑,开始整理巴黎之行的资料和后续工作思路。屏幕上,《双生火焰》那充满力量的画面依旧。这簇火焰,在异国的土地上被更多人看见,获得了珍贵的氧气。如今,它载誉归航,面对的将是本土更复杂的舆论场和商业环境。前路依然挑战重重,烽烟未熄。
但乔妍知道,她和她的团队,以及那个站在前方引领方向的男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不再仅仅是被动等待认可的创作者,而是掌握了更多筹码、拥有了更广阔视野的主动出击者。
归航,不是终点,是新一轮航行的起点。而这艘名为《双生火焰》的航船,经历了国际风浪的洗礼,正变得更加坚固,准备驶向更深、也更未知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