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所有人被叫到会议室。
会议室在住宿楼的三层，不大，放着一张长条桌和十几把椅子。墙上有个屏幕，现在黑着。刘教官和赵主任已经坐在桌子一头了。
陆北辰进去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到了。他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王健坐他旁边。苏小妍坐在对面，看到他进来，对他点了点头。
林枫和他的小队坐在桌子另一侧，五个人挨着。林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坐得笔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最后一个人进来，门关上了。
刘教官咳了一声，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人都齐了，我们开始。”刘教官说，“今天是第一次正式赛前会议。赵主任会把比赛的整体安排说一下，然后我们讨论初步战术。”
赵主任打开面前的平板，会议室墙上的屏幕亮起来，显示出联赛的日程表。
“比赛一共十五天，分三个阶段。”赵主任的声音慢悠悠的，但很清楚，“第一阶段是小组赛，九个城市抽签分成三组，每组三队，循环对战。每组前两名晋级。”
屏幕上显示出小组赛的赛制说明。
“第二阶段是淘汰赛，六支队伍单败淘汰，直到决出冠军。”赵主任继续说，“第三阶段是个人挑战赛和表演赛，那个跟团体排名关系不大，就不细说了。”
他切换了屏幕，显示出龙城提供的官方时间表：“明天上午抽签，下午开始适应场地训练。五天小组赛，然后休息一天，接着是淘汰赛。整个赛程很紧，大家要有心理准备。”
下面有人小声议论了几句。
“安静。”刘教官说了一句，会议室又静下来。
赵主任看向刘教官：“基本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战术安排，老刘你来？”
刘教官点点头，站起来。他走到屏幕前，调出一张盘龙竞技场的全息结构图——和陆北辰今天在主赛场大厅看到的基本一样。
“场地的情况，大家今天多多少少都去看过了。”刘教官说，“复杂，多变，而且肯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设计’。龙城这次是主场，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里。”
他指了指图中的几个区域：“标准对战平台，复杂地形区，废墟区，水下区。每个区域的特点和可能存在的陷阱，这两天要尽快摸清楚。”
林枫举手：“教官，我们今天在训练中心，跟龙城另一队的人模拟对战过。他们用的战术……”
“我知道。”刘教官打断他，“你们输了。”
林枫脸色僵了一下，没说话。
“输了不丢人。”刘教官说，“丢人的是输了还不知道为什么输。你们今天输，是因为对方抓住了你们的固定配合模式，而且利用了模拟环境的参数变动——那种变动，在真实赛场里很可能也会出现。”
他看向所有人：“所以，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训练和战术设计，都必须把环境变量考虑进去。不要想着靠一套打法吃遍天。”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刘教官的声音。
“接下来，我说一下人员定位。”刘教官切换屏幕，显示出星耀城代表队的名单。
十个驾驶专业的名字在前面，十个后勤支援的名字在后面。
“驾驶专业这边，林枫是小队队长，负责主要战术指挥。苏小妍作为副攻手，张凯负责侧翼牵制……”刘教官一个一个说过去，把每个人的基本职责都定了下来。
说到后勤支援这边时，他停顿了一下。
“维修师这边，王健、李涛、陈敏，你们三个主要负责常规维修和战场紧急修复。”刘教官说着，目光落在陆北辰的名字上，“陆北辰。”
所有人都看过来。
陆北辰抬起头。
“你的定位，有两个。”刘教官说得很直接，“第一，你是王牌维修师。所有最复杂、最紧急的维修任务，由你负责。特别是涉及到机甲核心系统或者神经接驳回路的故障，其他人处理不了，你来。”
王健在旁边轻轻吸了口气。
“第二，”刘教官继续说，声音没变，“你是秘密武器。”
这个词一说出来，会议室里好几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林枫的手指在桌面上停住了。
“什么……意思？”张凯忍不住问。
“意思是，在必要的时候，陆北辰会作为机甲师上场。”刘教官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早就定好的事。
这句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他不是维修师吗？”有人说。
“教官，这符合规定吗？”另一个人问。
“符合。”这次是赵主任开口，“联赛规则里，允许后勤人员临时注册为替补机甲师，只要在开赛前提交申请并通过审核。我们已经提交了，审核也通过了。”
屏幕切换，显示出陆北辰的名字，后面跟着两个身份标注：维修师\/技术顾问，以及备用机甲师。
林枫看着屏幕，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放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紧了。
“可是……”张凯看看陆北辰，又看看刘教官，“陆北辰从来没在正式比赛里驾驶过机甲啊。而且他的精神力……”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刘教官说，“我们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我们的考虑。”
他看向陆北辰：“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陆北辰身上。
陆北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我听安排。”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什么情绪。
刘教官点点头：“好。那这个事就这么定了。陆北辰作为备用机甲师的事，仅限于我们内部知道。对外，他还是维修师。明白吗？”
“明白。”稀稀拉拉的回答。
“大声点！”
“明白！”这次整齐了一些。
刘教官重新看向屏幕：“接下来，我们讨论小组赛的基础战术框架。林枫，你是队长，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林枫站起来，走到屏幕前。他开始讲解他今天整理出来的几套战术，语速很快，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
陆北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几笔。
林枫讲的战术，核心还是以他们精英小队为主力，其他人配合。思路没什么大问题，但就像刘教官说的，对环境的考虑不够多。
讲了大概二十分钟，刘教官让他停下。
“大体方向可以，但细节要调整。”刘教官说，“特别是水下区的作战方案，你们今天根本没提。”
“水下区……”林枫皱了皱眉，“我们现有的机甲，都不适合长时间水下作战。如果要调整，需要大改，时间不够。”
“那就想办法。”刘教官说，“不能因为难就避开。联赛的场地是随机的，抽到水下区的概率不小。”
他看向陆北辰：“维修组这边，对机甲的水下适应性调整，有什么方案？”
陆北辰抬起头：“标准型号的密封性没问题，但抗压结构和推进系统需要加强。如果用模块化改装，最快三天能完成两台机甲的初步调整。”
“三台。”刘教官说，“至少要保证三台机甲能在水下区正常作战。”
“那需要更多人手和材料。”
“材料我去申请。”赵主任插话，“人手……你们维修组四个人，够吗？”
陆北辰想了想：“如果只是基础抗压强化和推进器防水处理，应该够。但要加装专门的水下武器或者探测设备，就来不及了。”
“先保证能正常活动。”刘教官说，“攻击是其次，至少不能在水下变成靶子。”
会议又进行了半个多小时。讨论具体的训练计划，每个时间段的安排，还有后勤物资的调配。
陆北辰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偶尔被问到的时候说几句。他的意见都很短，但每次都点在关键问题上。
王健悄悄戳了戳他，压低声音：“你早就知道教官要让你当备用机甲师？”
“不知道。”陆北辰说。
“那你怎么这么淡定？”
陆北辰没回答。
他其实不淡定。心里有东西在翻腾。但脸上不能表现出来。
会议最后，刘教官做了总结。
“离小组赛还有五天。这五天，每个人都要尽全力。训练，调整，熟悉场地。”他看着所有人，“我知道，外面很多人觉得我们星耀城不行，觉得我们是来凑数的。”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点：“但比赛还没打，谁行谁不行，说了不算。得打了才知道。”
“这次来龙城，我们不求一定能拿冠军，但至少要打出星耀城的气势。让那些看轻我们的人，把嘴闭上。”
“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这次的声音整齐有力。
“散会。”
椅子移动的声音响起来，人们陆续站起来往外走。陆北辰收拾好笔记本，刚要走，刘教官叫住了他。
“陆北辰，你留一下。”
其他人看了看他，没说什么，都出去了。最后离开的王健带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刘教官、赵主任和陆北辰。
刘教官走过来，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赵主任也坐过来。
“刚才在会上，有些话我没说透。”刘教官看着陆北辰，“让你当备用机甲师，不是临时起意。是秦主任推荐的，我和赵主任也同意。”
陆北辰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我们知道你的情况。”刘教官说得很直接，“死神杯的冠军，夜枭。你的驾驶水平，不比林枫差，甚至可能更好。”
“但那是在地下黑市。”赵主任接话，“正规比赛不一样，压力更大，规则更严。而且一旦你上场，就意味着我们的主力机甲师出了大问题，或者遇到了必须你才能解决的对手。”
“所以，我希望你最好不用上场。”刘教官说，“但如果真到了必须你上的时候，你不能掉链子。”
陆北辰点点头：“我明白。”
“训练时间，你可以用二楼的模拟驾驶舱。”刘教官说，“时间自己安排，但别影响正常的维修工作。”
“嗯。”
刘教官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压力会很大。但你能扛住。”
说完，他和赵主任一起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剩下陆北辰一个人。
他看着墙上的屏幕，现在黑着，能照出一点模糊的影子。
影子里的那个人，穿着星耀城的制服，胸口别着维修师的徽章。
但很快，可能就要换上机甲师的装备，坐到驾驶舱里。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关掉会议室的灯，走出去。
走廊里，苏小妍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他。
“教官跟你说什么了？”她问，和他并肩往电梯走。
“没什么，就是叮嘱一下。”陆北辰说。
电梯门打开，他们走进去。
“你要当备用机甲师的事……”苏小妍看着电梯门上的倒影，“林枫可能会不高兴。”
“嗯。”
“他今天输了模拟战，心情本来就不好。”苏小妍说，“现在你又……”
电梯到了47楼。门打开。
陆北辰走出去，苏小妍跟着。
“我知道。”陆北辰说，声音很平静，“但比赛不是一个人的事。”
苏小妍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他们走到各自的房间门口。苏小妍的房间在另一头。
“早点休息。”她说。
“你也是。”
陆北辰打开门，走进去。王健还没回来。
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走到窗边。
外面，龙城的夜晚灯光通明。人造太阳的光调暗了，但城市的灯光亮起来，密密麻麻，像是倒过来的星空。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是那个半圆环吊坠。
他握在手里，金属的冰凉传到手心。
吊坠很安静，没有反应。
但他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和这个吊坠连着。
他把吊坠收好，脱下外套，坐在床上。
明天要抽签了。
五天后的比赛。
还有那个“秘密武器”的身份。
事情一件接一件，没停过。
他躺下去，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