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位头发花白、平日里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教授,忽然神色一肃,双手缓缓举向天空,掌心向上,仿佛在承接什么无形的力量。
然后,他双膝一弯,竟然直接跪在了冰冷潮湿、覆着薄雪的地面上!
“教授?!”
学生们发出低低的惊呼。
教授对惊呼声充耳不闻。
他跪在地上,双手依旧举着,然后,腰背发力,身体前倾,用手掌和膝盖支撑,竟然在雪地上,虔诚地、缓慢地,向前“爬”行了一步!
是的,不是走,是爬。
用最原始、最谦卑的姿态。
做完这个动作,教授才直起身,重新跪好,拍了拍膝盖和手上的雪泥,转身面向震惊不已的学生们。
他的脸上没有尴尬,只有一种肃穆和了悟。
“同学们,看到了吗?”
教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寒风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朝圣’之路。用身体,丈量通往圣地的距离。用最卑微的姿态,表达最虔诚的敬意。一步一叩首,用肉身的苦行,磨砺灵魂,洗涤罪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许还无法完全理解的面庞,语气缓和下来:“但是,你们年龄尚幼,学业为主,且此等方法太过损伤肉身,非一日之功,也需极强的信念和体格支撑。所以,我们今日,只走‘灵魂之路’,不走‘肉身之路’。”
“我们的‘灵魂之路’,”
教授指了指脚下,又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寺庙,“便是用我们的双脚,我们的眼睛,我们的心,去走,去看,去感受这条通往圣地的山路。”
“用我们的意志,去对抗严寒、疲惫和高海拔。用我们的心灵,去贴近这片神圣的土地。这,同样是一场修行。”
说完,他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做了一个让众人再次意外的动作——他走到路边简陋的护栏边,双手一撑,矫健地翻身跃了过去!
“跟上!注意安全!沿着河边走,但不要靠太近,小心滑落!” 教授在护栏外喊道。
学生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互相搀扶着,或笨拙或灵巧地翻过齐腰高的护栏,跟着教授,沿着湍急冰河的岸边,朝着大山深处进发。
河边根本没有成形的路,只有人畜长期踩踏出来的、崎岖不平的羊肠小径,有些地方被积雪覆盖,有些地方是湿滑的碎石。
寒风顺着河道呼啸而来,卷起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温度似乎比刚才下车时又低了几度。
教授走的路很繁复,并非简单地沿着河岸直线前进。
他时而靠近水声轰鸣的河边,时而又拐进旁边的树林,时而需要爬上一段陡坡,时而又要下到低洼处。
显然,他在有意识地选择一条更能让人体会“跋涉”艰辛、也能看到不同风景的路径。
走了不到十分钟,许多平日里缺乏锻炼的学生就开始气喘吁吁,额头见汗,但冷风一吹,又瞬间冰凉。
最要命的是口渴。
高海拔地区空气干燥,运动后水分流失更快,但教授有言在先——“只有登上寺庙,才有甘甜的圣水可饮。”
这意味着,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他们只能忍受干渴。
赵羲凰走在队伍的第三列,不紧不慢。
那身单薄的系服和高跟鞋,在此刻的跋涉中,非但没有成为拖累,反而因为她惊人的平衡性和轻盈的步伐,显得游刃有余。
她甚至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微微佝偻着背抵御寒风,依旧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孔雀蓝的袍角在寒风中轻轻摆动,与周围裹成粽子、狼狈不堪的同学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的天,赵羲凰她……不冷吗?”
旁边一个裹着厚羽绒服、依旧冻得嘴唇发紫的女生,看着赵羲凰露在外面的纤细手腕和脖颈,忍不住低声对同伴说。
“何止不冷,你看她走得多稳!跟散步似的!”
“那高跟鞋……她是怎么做到的?不滑吗?”
“真是个怪人……不过,也好厉害。”
不止女生,不少男生也偷偷打量着那道与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和谐的身影,眼神复杂,有惊艳,有好奇,也有不解。
而赵羲凰的“特异”之处,很快就不止于耐寒和步伐了。
队伍中不乏体力较弱的女生,走了半个多小时,有些已经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坐在地。
同伴搀扶着也走得极其艰难,眼看就要掉队。
每当这时,赵羲凰就会停下来。
她会走到那个快要支撑不住的女生面前,也不多话,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俯身,伸手——不是搀扶,而是直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对方稳稳地抱了起来!
“啊!”
被抱起的女生惊呼一声,脸颊瞬间通红,又羞又窘,但更多是惊讶和感激。
“没事,歇会儿。”
赵羲凰声音平静,抱着一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还裹着厚衣服的女生,步履依旧平稳,仿佛毫无负担。
她甚至能一边走,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跟对方聊几句,分散其注意力。
一个,两个,三个……
短短半个小时的山路,赵羲凰前前后后,抱起了不下五个走不动的女生!
有同班的,也有其他系的。
她动作轻柔,姿态从容,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在寒风中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做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被她帮助的女生们,从最初的惊讶羞涩,到后来的感激依赖,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高冷神秘、需要人保护的“白鹤”?这分明是个力大无穷、男友力或者说姬佬力?爆表的“女战神”啊!
而周围的男生们,看着赵羲凰毫不费力地抱起一个个女生,眼神也从最初的惊艳、好奇,逐渐变成了……震撼,以及一丝丝微妙的挫败和自愧不如。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不怕冷,穿高跟鞋如履平地,还这么大力气?!
赵羲凰对周围的目光照单全收,心里那点恶趣味和“乐于助人”的心态得到了双重满足。
她甚至注意到,之前车上坐她右边那个壮实男生,此刻看她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垂涎,彻底变成了敬畏和……一点点崇拜?
半个小时后,当队伍终于穿过最后一片稀疏的树林,来到寺庙所在山峰的正下方,仰头看着那蜿蜒向上、仿佛直达天际的漫长石阶时,几乎所有人都累得直喘粗气,又渴又冷,形象全无。
只有赵羲凰,放下最后一位被她“抱”上来的女生,微微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和袍角,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石阶和山顶金碧辉煌的庙宇,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雪山的巍峨和佛寺的庄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期待和征服欲的弧度。
真正的“朝圣”,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