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司机心头那点蠢蠢欲动的邪火。
能在这种地方开夜车混饭吃的,都不是傻子,尤其这女人身上的气场,还有那双看似随意搁置、却带着无形压力的长腿……司机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清醒。
他强迫自己挺直有些佝偻的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却依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不用了,女士。公司有规定,我们……我们是有原则的。”
他说完,立刻目视前方,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方向盘的三九点位置,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正在参加驾驶培训考试,再不敢往后视镜多瞥一眼。
赵羲凰又轻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车厢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和电台里微弱的音乐声。
出租车一路疾驰,窗外的景色从荒芜的待拆区,逐渐变为略显陈旧的居民区,再到灯火相对密集的街道。
车子最终在景安超级职高的校门口停下。
此时夜色已深,校门紧闭,只有门卫室还亮着灯。
赵羲凰付了车费——精确到分,没有多给一分小费——推门下车。
出租车几乎是逃也似的,在她关上车门的瞬间就猛地蹿了出去,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她没有走向校门,而是绕到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掏出一把钥匙,轻松打开,身影没入校园的黑暗之中。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回荡,最终停在了行政楼,校长办公室的门口。
“笃笃。”
敲门声不轻不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好几秒,里面才传来一个有些慌乱的声音:“谁、谁啊?这么晚了……”
“我。”赵羲凰只回了一个字。
里面顿时传来一阵乒乓乱响,像是椅子被撞倒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一个穿着皱巴巴睡衣、头发稀疏、戴着老花镜的干瘦老头出现在门口,正是景安超级职高的王校长。
他脸上还带着睡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恐惧。
当他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时,整个人明显抖了一下,睡意全无。
“赵、赵小姐?您、您怎么这么晚……”王校长话都说不利索了,下意识地侧身,让开通道。
赵羲凰没理会他的慌乱,径直走了进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没坐,就站在办公室中间,目光平静地扫过这间堆满文件和杂物的简陋办公室。
“我来是通知你,”
她开门见山,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把我在你们学校这半个月所有的信息记录,包括入学登记、学籍档案、任何可能有我名字或照片的文件,全部抹掉。电子档彻底删除,纸质档找出来,我要看着销毁。”
王校长擦着额头上瞬间冒出的冷汗,连连点头,腰弯得像只虾米:“是,是,赵小姐放心,一定办妥,一定……”
“如果有人问起,”
赵羲凰打断他,目光转向他,那目光平静,却让王校长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无论谁问,什么身份,你都一口咬死,从来没有我这个人。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绝对没有!从来没见过赵小姐您!”王校长点头如捣蒜,整个人因为过度紧张和恐惧,抖得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树叶,牙齿都在打颤。
赵羲凰看着他这副怂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丝极淡的、轻蔑的弧度。
她不再多言,从那个小巧的链条包里,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张卡。
那不是常见的银行卡或信用卡。
卡片通体纯白,没有任何银行标识、卡号或名字,只有卡面中央,有一个极其简洁、线条流畅的银色凤凰暗纹,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材质非金非塑,触手微凉,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
“啪。”
她随手一甩,那张纯白的卡片旋转着飞出,轻飘飘地落在王校长面前那张堆满杂物的办公桌上,不偏不倚,恰好停在了一个烟灰缸旁边。
“卡里有四十万。”
赵羲凰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当是这半个月的‘学费’。”
王校长愣住了,看着那张纯白的卡,又看看赵羲凰,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不敢。
“有效期只有半个月。”
赵羲凰补充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上位者的漫不经心,“去银行,找经理,他会教你怎么把这里面的钱,转到你自己的卡里。”
说完,她不再看王校长任何反应,仿佛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交易。
利落地转身,高跟鞋在地面敲击出清脆而稳定的节奏,走向门口,拉开,迈出,反手带上门。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疑。
“哐当。”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和桌上老旧挂钟的滴答声。
王校长僵硬地站在原地,保持着微微弯腰的姿势,足足过了半分多钟,才像是终于确认那个可怕的女人真的走了。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浓重的烟味。
他想直起腰,却发现腿脚软得像面条,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撑住桌子站直。
然而,恐惧带来的脱力和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僵硬,让他脚下猛地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一弯——
“噗嗤!”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向前扑倒,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冰凉的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更倒霉的是,他倒下的方向,恰好是桌角。
额头不偏不倚,狠狠撞在了那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边缘。
“砰!”
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烟灰缸被他撞得移了位,里面积攒的厚厚烟灰和几个烟头泼洒出来,落了他一头一身。
剧痛瞬间从额角炸开,温热的液体顺着太阳穴流了下来。
“嘶——!”
王校长疼得眼前发黑,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
他下意识地想惨叫,可嘴巴刚张开,白天那个女人冰冷的目光、刚才甩出卡片时那轻蔑的一瞥、以及她话语里那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如同冰锥般刺进他的脑海。
他猛地咬紧了牙关,把冲到喉咙口的痛呼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几声极度压抑的、嗬嗬的抽气声。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额角,一手颤抖着,想去够桌上那张纯白的、带着银色凤凰暗纹的卡片。
眼泪混合着额头流下的血,还有沾了满脸的烟灰,在他那张写满惊惧和衰老的脸上,糊成一团肮脏而滑稽的图案。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和挂钟永恒不变的滴答声。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将一切悄然掩盖。